长舒一口气,我踮起脚尖。
夜色如水,莲实的脸仿佛是沉在水底的石头,在黑暗中缓缓地由模糊到清晰。
我低下身子,紧捂着嘴巴靠近他的脸。
这小子似乎睡得很熟,呼吸声轻浅得几乎听不到。大约是做梦了,睫毛时不时会抖动一下,却似乎没有要醒的意思。
按着心口的那只手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轰隆隆的心跳,我警惕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捂在嘴上的那只手,开始在他的枕边摸索起来。
外头时不时传来忘川河水的潺潺声,夜风拂过窗边的空枝,惹得那细弱的枝桠颤巍巍地抖动。这一切,竟让我更加紧张。
手边传来浅浅的温度,我心头突地一跳,手险险地抖了一下,视线立刻转向他的脸。
微弱的天光里,他平静地看着我。
我一惊,连忙要收手,却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温热的压迫感袭来,我似乎一下子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良久,他都没有说一句话,我就维持着这个艰难的姿势,与他对峙着。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他的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雾帐。
“上次是被贬下九重天,这次当真是命都不想要了吗”
因为靠得近,他嘴唇的张翕我便瞧得十分真切,这番话,他说得很用力,若说得准确一些,这就是咬牙切齿了。
“莲实。”
我尽量轻松地开口。
他没应声,只是看着我,表示在听。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悔改”
他依然沉默。
“其实我很后悔,对于那件事的一切,我都很后悔。”
莲实的眼神闪烁不定。
“但是,如果当时我没有去管的话,他们真的就会没事吗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自己当时管得更痛快一些,他们是不是反而会没事呢”
压抑的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窗外云影斑驳,满目婆娑,空荡荡的房间里,光线忽明忽暗。
“你当时逼迫阎君大人给你流年晷时,说的也是这话吧”
我愣了一瞬,随即脸上的正经神色就有点挂不住了。
“下去。”
“啊”
他眉头皱了皱,“压到我手了。”
我恍然大悟,赶紧抻着衣服在床边坐好,“怪不得刚才觉得硌得慌……”
莲实抬头,细长的眸子如同锋利的弯刀。
我咕哝两声,从善如流地闭上了嘴。
莲实见我不再说话,这才慢条斯理地披上了外袍,那件绛紫色的衣裳在夜里瞧来,就是黑黢黢的一团,这颜色衬得那张白面煞是好看,特别是歪斜的领口出露出的颈子,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如此看来,暮玄小娃娃如此稀罕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问过掌灯姑娘了,那掌舟人名叫‘齐月’,百年之前,曾是个公主。”
莲实闷声不吭,司命簿在他的手中沙沙作响。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