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官妻女没入乐籍这一律法,朕早晚要废除。”越承骥面有悲戚,伸手去挽谢弦,“这是你个人私事,朕不怪你,律法也没规定婚配必得门当户对,你自己喜欢即可,要不要朕给你赐婚?”
谢弦摇头,越承骥想着谢弦另有所爱,心情大好,笑道:“朕还怕你对清澜执迷不清,如此甚好。”
执迷不清又能如何,那是自己亲妹妹。
看来,皇帝不知遂安和清澜是自己的弟弟妹妹。
谢弦沉默着,欲说出自己给越承燑私送消息一事,委实难以启口,那头越承骥乐了一阵,笑道:“你今把那女子赎出来了,不需再丑貌示人保清白,朕使太医到相府诊察一方,看看是否有良方使那女子恢复容貌,若能复如花美貌,亦是美事。”
曹皇后若恢复容貌了,可不是美事而是祸事,谢弦心头转了千百个念头,吞吞吐吐许久,低声道:“皇上,臣从欢场赎出来的女子,姓曹。”
“姓曹?”越承骥怔了一下,轻叹道:“好久没听到这个姓氏了,自太傅去世后,朝臣中也没有曹姓的。”
他根本没联系到曹皇后身上,谢弦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掉。
“皇上,臣带出来的女子,皇上要不要见一见?”
“你的未来妻室,朕见她做什?”越承骥不解看谢弦,忽地,高大的身体微微摇晃。“你说那女子姓曹,比你大了十几岁。”
“是。”谢弦低应了一声,不等越承骥接着问下去,小声道:“那女子闺名淑仪。”
“淑仪?曹淑仪?”整个大殿在摇晃,谢弦的话像一阵急促的雷鸣在头顶炸响,四面八方都是淑仪两字,越承骥连退了好几步,魁伟傲然的身躯被抽掉骨头,跌坐龙椅上站不起来。
许久,越承骥无力地低喃:“她不是难产死了吗?”
“臣方才带她出来时,在妓馆门口遇上王将军。”谢弦答非所问。
王毅功知道曹皇后陷身欢场,原来,昨日自己说遂安是亲子时,王毅功神色大变是因为心中有鬼。
王毅功没有能力将曹皇后带出宫,行此事的,自然是太后,他只不过是宫外执行之人。
好狠好毒的一招,若不是自毁容貌,曹皇后过的便是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迎来送往生涯。
太后若是恨曹皇后不贞不洁,把她毒杀也罢了,何必如此?使这一招固然惩治了曹皇后,可那也是给他头上戴无数顶绿帽子,曹皇后若没有自毁容貌,总有认得她的大臣的,泄露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还有哪里不对?越承骥沉默许久,想起哪不对了。
曹皇后是生下遂安和无双后就报了难产死去,可是,他告诉太后曹皇后不贞是在先皇孝期后,那时无双和遂安已经两岁。
也许,在那之前,太后已察觉了,只是自己不知。
“皇上要见一见吗?”谢弦小声问道。
见是不见?见了,叙情?问责?
越承骥想起那一夜,铺天盖地的红,明亮耀眼,宫人退下后,他满心好奇雀跃,轻轻地去脱曹皇后的衣裳,他的手触上曹皇后绣着精致凤纹的衣领时,曹皇后突然落下泪来,一颗一颗热热地烫在他手臂上,他以为是嬷嬷说的那样新娘想家了,笨拙地伸手去擦,可它们不停地流淌着,然后,她就说出了那句让他十六年不举的话。细如钢针,将他稚嫩的才刚有些兴奋的青芽抑杀了。
后来他想过,如果曹皇后不在那一夜喜色漫延里说出那句话,他其实不会受伤的,在那之前他没有渴望过曹皇后做他的妻子,也谈不上情爱。他会那么悲伤,更大的原因是尊严被自己一直喜爱的姐姐一样的人踩到脚底。
要见吗?见了,要做什么?
叙情?他和曹皇后没旧情可叙。
问责?十六年骨肉分离,金枝玉叶陷身欢场,被逼毁容谨小慎微度日,这惩罚已足够。
越承骥无力地摇头,低声对谢弦道:“你妥为安置,不要让她人前露面,她喜欢的那个人若愿意娶她,就成全她吧。还有,她若想遂安平顺,就不要与遂安相认,遂安的身世,想必你知道了,不能掀开,掀开来,朕只能杀了他争回一点颜面了。”
越承骥说的谢弦懂,点了点头,问道:“那清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