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卫总兵府。
宴客厅中一名歌姬正在弹唱着《牡丹亭》,然而席间四人,恐怕没有一个人在听。
大家都装出一副沉浸在音乐之中的神态,实则各怀心事。
张力微笑着看着那名歌姬,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仿佛在打着节拍一唱一和一般。
自己是下午进入宁远卫城的,总兵祖泽溥还亲自出城迎接,当时他还摆出了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
很快自己便被他请到了总兵府,祖总兵说是设宴给自己庆功。
眼前这三位都是宁远城举足轻重的人物。
张力瞥了一眼戴健,这二世祖官职是广宁巡抚,兼提督宁远军务。
因为现在关外战场焦点在广宁,祖大寿的重兵也布置在广宁一线,所以广宁巡抚也能管着宁远。
戴健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敌意,张力心中冷冷一笑:自作孽,不可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你,现在你在本少爷这还排不上号。
张力又用余光瞥了一眼宁远镇守太监赵公公,只见赵公公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似乎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张力心中暗暗加了几分小心,这赵公公恐怕才是高人,须得小心应付才是。
戴健那种喜形于色的二货,要不是他老子是吏部侍郎,估计骨头渣子都被人啃光了。
一曲终了,赵公公带头鼓起掌来:‘好,唱得好,赏!‘
立刻便有一名小厮上来,赏了那唱曲儿的歌姬一小锭银子。
歌姬立刻千恩万谢,赵公公摆了摆了手,她便识趣地下去了。
赵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张力,扯起了公鸭嗓子:‘张大人年轻有为,实在是国之栋梁呀!‘
祖泽溥一听赵公公这话,立刻也附和道:‘啧啧,张大人练兵没多少时间。就能取得如此大捷,真真是让末将汗颜--‘
戴健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赵公公给他递了个眼色之后,戴健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张大人战功彪悍。彪悍哈--‘
张力扫视了众人一眼,脸上堆满了笑意:‘各位大人折煞本官了。‘
戴健一听这话,心中气便不打一处来--张力区区一个兵备道,竟然在自己面前不称‘下官‘,而称呼‘本官‘?!
赵公公却不以为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力一眼,笑道:‘张大人,你上报的战功,说是斩获北虏首级一百六十具,东虏首级七具,委实让咱家有些为难呢!‘
张力眼睛眯了起来,并没有接腔,等着赵公公继续说。
果然,赵公公见张力并不接话,只得干咳了一嗓子:‘张大人。这次报功便以北虏首级六十具,东虏首级四具为好。报太多的话,上面要复查呢!若是按咱家的数量,定然可保无虞!‘
张力心中冷笑了起来,原来赵公公以为自己是虚报战功。
既然他说报上去北虏六十个人头,建奴四个,想必他认定本少爷最多砍了十几二十个北虏,建奴一两个吧!
张力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露出一副不满意地神色:‘这数量会不会太少了?‘
‘不少啊!‘赵公公一脸不高兴。
张力心中冷笑:其他什么都好说,但是这个不行!本官若是答应,浅水滩阵亡的四百多名将士会不会答应?!
不管大明边军报功有什么潜规则,老子通不认!
赵公公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呯--‘地一声,张力将手中的酒杯扔地上砸了个粉碎,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了宴客厅……
赵公公完全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一时间讷讷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足足过了一炷香时间,祖总兵才第一个开口:‘赵公公,似乎张大人不满意他只有十个首级啊!不过这张大人也真是的,有这么当官的么?不满意就再商议呗!‘
戴健也反应了过来,他也‘呯‘地一声将酒杯砸在地上,嘴里蹦出来两个字:‘跋扈!‘
赵公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良久之后,才恢复了常色,冷冷地道:‘厂公说要小心此子,看来真是没错,咱家倒是小觑他了!祖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