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原纯的声音划过一丝冰冷的残忍,“适才你那位嬷嬷出去取补汤,已经给淑嫔的人盯上了,刚才已然过来打探过了!”
馥心不由得心底一颤,脸上优雅的笑容也在瞬间微微僵硬。她不明白原纯为何要卖给自己这般天大的面子——自己跟她并不相识,更不用提打过交道了。
“贵妃娘娘为何肯相帮?”馥心疑虑,低声发问道。原纯却不答,只是微微绽着一抹若有意味的笑。正在馥心迟疑之间,原纯忽然轻轻走近一步,伸头在馥心耳际,却是一口草原上的瀚州话:“我记得你,你也是兰夏人不是吗?你是巴米河原上的游牧人女儿,你有个姐姐叫海拉苏雪儿,不是吗?”
馥心他乡听乡音,不由得浑身一震,猛地转脸看着原纯——她实在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见过原纯。不对,原纯是兰夏王的女儿,自己怎么会见过她?仿佛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原纯笑道:“十三年前大白灾,我父王带着整个河原上的人撤退。你姐姐曾经将半袋热奶茶分给了我,所以我记得你们姐妹俩。”
十三年前,到底是我太小了吗?馥心已经记不起来当年的事情。隐约之中,仿佛是有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白灾。原纯忽然提起此事,馥心很是惊诧她竟有这般过人的记忆力。
“贵妃娘娘直截了当吧,有什么话,可以直说。”馥心一张口,亦是瀚州的语言,多年不说故乡的文字,馥心竟有些生疏了。
原纯低笑一声,双手举掌连连拍击,笑道:“果然是咱们草原上的女儿,说话干脆利落。办事直截了当,真是叫人欣赏!”她转而又道,“你不请我进去么?”
馥心想到房里都是她的心腹,并不愿也不敢将他们暴露。却是笑道,引着她来到茉莉花边的石桌石凳坐下,叫红蕊上点心上茶——细心的红蕊虽然听不懂瀚州话,却隐约以他俩的神情面貌猜出了一小半——端上的茶水也是王府自己带来的,并无半分出挑。原纯轻呷了几口,又道:“馥心,我不知你在长安遭遇了什么,竟让你成了海家的三小姐。我虽然身在冷宫,耳朵却没闲着,你还没进宫。人们便把你传得神了。有的说,你倾城倾国,皇帝一见你便没了魂灵;有的说,你身如妖魅,刹那间能夺取人们的灵魂……如今一见。美貌绝色四字可以谓之,却不能算是妖魅之色。”
馥心知道她东拉西扯,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敬了类似:“贵妃娘娘才是倾城国色”的话。她明白原纯并不愿意跟她直来直去的意思——如果太过直接,价码便不会给得太高,原纯希望的,只怕不仅仅是离开秋离宫这鬼地方。
馥心想明白了她的想法,便也不再感觉心底惴惴。反而还有了一份心安。
眼见得馥心并未慌乱,原纯却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她定了一定,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你的丫头,可以下去了吧?”
馥心见她表情凝重,显然是有大事相托,忙屏退红蕊。郑重将原纯请到偏房之中。原纯长叹了口气道:“容我拖个大,便喊你一句妹妹吧!唉,自古女子身不由己,不知妹妹可是深有体会?我却用我这几年的青春光阴,一件件一遭遭来应证了此话。”
说着。原纯将自己突围不力,被海正清的手下俘虏,差点被海正清手下的人凌辱,还是十五皇子救了她。
说到这里,馥心微微心念一动,心里忍不住的疼痛起来。心中在滴血,馥心脸上却强撑着笑容。
“后来我进了宫,一开始,老皇帝对我真的好,事事如我心意……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后宫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原纯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杀机,“你不斗,就是死,哪怕就是不去狠心的斗,还是死!”
馥心不说话,任由着她自己说下去:“老皇帝好色,可是他太老了,虽说是武将出身的身子,到底也做不到御女多人了。可是……可是他真是个混账。为了征服更多的女人,他不惜服食大量的红丸……所以……所以我杀了他!”
“什么!?”馥心大为震惊,若不是强忍着嗓音,几乎要失声大叫起来了。
“很奇怪吗?”原纯冷笑一声,“老皇帝活得好好的,为何一夜之间暴毙?而楚翊瑄竟然能够提前控制上清皇城九门,封锁整个长安?那答案其实只有一个,他一手策划了他爷爷的死亡——而我,就是那个执行者,刽子手!”
“你……你……”
“很奇怪吗?那天夜里,老皇帝一个人睡在稷宫交泰殿,我带着十二个长期受他凌辱的宫女一起进去绞死了他!”原纯残忍地笑着,而她杀死的那个人,是一个恨不能亲手丢进十八层地狱的人。“我们杀了他,然后释放了信号烟火,白墨轩很快带着人就来了……没有活口,只有我一个人是活口……而我这个活口,却死不死活不活地被困在这个监牢里……一辈子都不能出去。”
说到这里,原纯忽然爆发出恐怖的大笑,紧接着她又哭了起来,让馥心忍不住起身安慰她:“贵妃娘娘,凡事想开……只要能活着,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