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戴艳丽绒花面具的男子轻轻颔首,跟着那小厮上楼,行至一旁的窗户旁,却一个翻身?从?窗子离开,再?难寻得。小厮登时骇然,不?知道如何回复太尉,经?人提醒,只能?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带上了那男子最后留下的书纸。楼下吃饭猜灯谜的众人连带着宴春楼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惴惴不?安,屏息凝神,等着楼上的消息,心中?想这男子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这样折辱太尉大?人,真不?怕被官府之人通缉吗?又是?半盏茶的功夫,那小厮激动地跑到?楼梯栏杆旁呼喊:“托那位神仙公子的福,太尉大?人心中?忧难都解了,大?人说了,今夜在宴春楼吃饭猜灯谜的,都重重有赏!”朱雀桥畔,一盏盏孔明?灯拔地而起,在簌簌风声之中?,如远天的杳鹤一般振翼高飞,直入明?月彩云之间,萧瑜和冬儿看着写了两人性命的孔明?灯升至远天,听着一旁的人闲话着今夜有一位奇人公子和他娘子的事。据说那位神仙公子精通文武,戴着一副艳丽无比的绒花面具,得了今夜大?大?小小活动的各项头筹。“只听说他身?边跟着一位小娘子,二人甚是?亲密……”“谁说那一定是?男子,戴着画面具,妖里妖气的,说不?定是?个女的。”“你少酸了!那你不?就是?连个姑娘都不?如?”二人得来的东西?和绒花面具早已经?收好,不?外露张扬,只是?坐在河边赏灯,静静听着他人口中?讲述的故事。“殿下,只是?不?明?白,为何您只用了一首诗和几行字就让太尉佩服地五体?投地?”这个问题实在是?折磨冬儿一晚上了,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答案。萧瑜也不?趁火打劫,只让冬儿答应了,就算是?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冬儿也要抱着萧瑜喊他起床,还?有就是?每日冬儿穿衣服梳头,乃至画妆面都要萧瑜亲手来做。冬儿拉着他的一袖子,又撒娇了好一会儿,萧瑜才终于回答。“其实是?我讨了巧,知道他在朝中?愈发被人排挤,有了辞官致世之心,却又举棋不?定,所以那首诗不?过就是?点破他的心思而已。”“至于那灯谜,本?就不?是?什么灯谜,只是?他用灯谜暗指去年夏日里南方水患引起的一连串政事,我情奁琳琅醉“成亲?冬儿为何忽然这样说?”萧瑜左不过?是想?着夜里和冬儿亲近亲近腻一腻,怎么冬儿忽然就要?今夜成亲?“因为,因为很?心疼殿下,不想因为自自己太过矫情,耽误了?殿下。”她固然想要穿戴钗冠红裙,龙凤花烛,可是这些都不是必要?的东西,如果她喜欢萧瑜,那这些就不要?紧了?。“怎么会是耽误?”“可是,殿下能为冬儿做很?多?事,殿下还有许多?长远的谋虑,我什么都做不了?,还成了?你的累赘。”萧瑜胸中一颤,一股苦涩压在喉间,心疼地说道:“可是我不求冬儿为我做什么,今夜就成亲圆房,是不是有些太急了?……”冬儿埋着头,发髻之间的钗环在月下波粼,绞着手巾,又?摇了?摇头,径直走回二人的住处去。萧瑜跟着她,始终慢了?一步的距离,冬儿回到屋中,默默煮起了?她早先滚好的元宵,一样豆沙的,一样花生芝麻的,只给?萧瑜盛了?一碗,自己洗漱一番就上了?床睡下。萧瑜站在屋堂中央,凝望了?投在屋内如水一般的月色。远天处隔了?几片横云,掩罩在天穹之上,映在床帐上,隐隐能听到冬儿在被中近乎于无声?的啜泣。他这才知道自己方才的茫然无措有多?伤人心,勾着冬儿一个姑娘家说出了?那样的话,却什么承诺都给?不了?,留她一个人悔恨羞愧。萧瑜解下外衣,端着那碗元宵走到冬儿面前,将手覆在她蒙在被子下的头上。“怪我说错了?话,今夜成亲圆房没有什么不好的,我知道你是待我好信任我才这样说的——急的人是我,我方才只想?着如今夜深了?,要?去哪里买龙凤花烛和红盖头回来。”他伏在冬儿身边,环住她的身体,感受着那小小身体哭泣时的抽动。若不是用情至深,就不会伤心,这一点萧瑜最清楚不过?。冬儿停下了?啜泣声?,低声?:“对不起,殿下,您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吧,是我方才胡说的,你不要?听,忘掉就好了?。”泪眼朦胧的小脸从被子下探出,在萧瑜的心上狠狠捏了?一把。“不行,已经听得了?,那就忘不了?。”萧瑜反倒不再哄人,只从碗中呈了?一颗元宵,递到冬儿嘴边。那瓷碗不比宫里的,拿在手上一会儿就烫手地很?,冬儿尽管喉咙里痛得难过?,却担心萧瑜烫坏了?手,还是含泪吃下了?元宵,将碗放在一旁。她扑在萧瑜怀里,用低柔的声?音说道:“殿下是有自己谋划的,却总是在我这里委屈求全,其实成亲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再穿新娘子的衣服就好了?。”萧瑜抚揉着她的后背,却只问道:“这些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我只想?问冬儿为什么,为什么今夜就要?成亲?”他知道冬儿说谎了?,可是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不知道冬儿为什么会忽然提起成亲圆房之事。“因为……方才在朱雀桥边上等萧瑜的时候,冬儿就好像做梦一样,在河里的倒影里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事……”萧瑜凝望着她,示意冬儿继续说下去。“那些事,冬儿从前做梦也梦到过?……我不想?要?离开殿下,我不想?要?让殿下伤心!”冬儿哽咽着说:“其实,能看到殿下健康快乐,冬儿就很?开心,方才殿下说起来自己如何用一纸书信让太尉大人解了?忧愁,殿下眼里那样骄傲……我想?起来,之前好几次殿下要?和我亲近,我都是这样不愿那样也不愿……”“只是,觉得殿下委屈。”委屈?萧瑜只知道,从来只有冬儿为他忍受的委屈,他的委屈无足轻重。前一世和冬儿离了?宫,两人在幽州一处村镇辛苦讨生活,冬儿租了?一间小铺子买布料和做好的针线活,却时常被人调戏。那个时候萧瑜冬天里落下的病根还没有好全,没有力气为冬儿撑面,他在楼上咬着牙关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那要?病死相公真能让你在床上快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