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走出了房间,可以与霍青松心平气和的说话,而不给他脸色看。却并不代表,宋远就会跟着霍青松回到京师去。所以,两人坐下来说话时,只要霍青松提到这个话头,宋远都会岔开。
最后,霍青松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一口打断宋远的话语,急道:“舅舅,都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不能原谅外祖父吗,他可是……”
“松哥儿,你要是说这件事,你就走吧。”宋远看也不看霍青松的脸色,立时板着脸郑重地说道:“如果你还想与舅舅叙旧,就不要提到京师的任何事、任何人。我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别惹我生气。”
说到这儿,宋远见霍青松的脸色有些难看,便感觉自己的语气可能有些重,又继续说道:“说了一下午话了,想来你也应该饿了。舅舅这就让小武去弄些饭菜,咱们两人好好喝上一杯。”
听到‘喝酒’,霍青松眼前立时一亮。想着将宋远灌醉再劝他,或许还有些机会,他马上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宋远立刻叫过小武,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去买些熟食回来。
待小武出去之后,霍青松想到什么便疑惑地说道:“舅舅,你好像没有买酒。不如,我让霍宝出去买些吧。”
“不必,舅舅这里可是有好酒。”宋远见霍青松不再提起回京之事,心情也好了不少。见霍青松说起酒,便来了兴致,很是神秘地说道:“告诉你,这酒可是香儿专门给舅舅留的,味道真是不错。”
“香儿?”霍青松突然想起了那个吕香儿,却只是一闪而过。那吕香儿明明才只有十岁左右,怎么可能会酿酒呢。霍青松摇摇头,感觉自己这几天赶路,可能有些累了。
不过,当宋远捧着一坛酒,来到院子里,打开封口时。霍青松嗅着那股酒香,突然想起当年过江之前,吕洪曾经送给他水囊的葡萄酒。当时,要不是吕洪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霍青松还真不知道葡萄酿出的酒,居然别有一种风味。
记得曾跟在霍青松身边的周家兄弟,有幸喝过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这葡萄酒。他们都想着得胜回来后,再去问吕洪这葡萄酒是哪里来的。谁又有想到,周家两兄弟再也回不来了。
霍青松这里想起了以前的事,宋远却说起了葡萄酒,介绍起了吕香儿。而当宋远证实这葡萄酒确实是吕家那个十岁的小娘子所酿,霍青松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些葡萄酒真是那吕香儿所酿?”
“当然,这可是我亲眼所见。告诉你,香儿的爹爹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酿酒的好手……”说到‘吕泰’,宋远又想起了当年落难时的情景。似乎也是让霍青松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回京的原因,宋远将葡萄酒的坛子封好,便慢慢讲起当年他与吕泰相识后的经历。
其中,霍青松再听到宋远将吕香儿从陈王府救出时的场景,心中顿时翻滚起了惊涛骇浪。原来,霍青松在青河村与吕香儿并不是第一次相遇。早在吕泰出事之前,霍青松就曾经在黔州见过她。
当时的霍青松正陪着一位朋友散心,闲来无事便到黔州逛了几天。偶然的一次机会,想念着家中幼妹的霍青松便看到了可爱的吕香儿。那时,吕香儿正跟着一对夫妻也就是吕泰、封三娘逛街。
娇憨的吕香儿向父母撒娇、耍赖的模样,让霍青松更加想自己的妹妹,便注意了吕家三口人很久。这也是霍青松在清河村外,看到吕香儿后会认识她的原因。也是因为如此,霍青松才会指点了几次吕洪的武艺。
不过,霍青松却没有想到,让他与宋家找了那么久的宋远,竟然与他在黔州错过。再看看正在感慨的宋远,霍青松想到一头花白头发的宋北桥,心里不住地叹息,这可能真是天意吧。
“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吕洪拎着两坛子酒,看向走在自己身旁的吕香儿。
吃过午饭的吕香儿,很是八卦宋远的身世背景,却因为没有理由去宋远的家,只能在心里猜测着。可当吕香儿巡视了一遍发酵中的酒缸,她突然想到宋远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酿成‘烧酒’了。
想到这么个充分的理由,吕香儿立刻去找吕二娘,请求她的同意去给宋远送两坛烧酒。吕二娘本不想参与宋远的家事,可思前想后却点了头。无论怎么说,宋远对吕家的情谊,吕二娘都无法忽视。吕香儿酿了出了烧酒,理应给宋远送去一些。而且,此时还有宋远的外甥到来,这烧酒正好能派上用处。
不过,吕二娘是不好去宋远家的,便叫过吕洪,让他陪着吕香儿去:“你们兄妹两人提两坛子酒,给宋先生送过去。记得要早去早回,宋先生还有客人,还耽搁人家太久。”
“我知道的,阿娘。我将烧酒送过去之后,就会与香儿尽快回来的。”吕洪点点头,让枣儿与小桃装了两坛子烧酒,便与吕香儿出了门。而吕二娘便留在家里,继续指点着朝霞的‘绣功’。
兄妹两人并排而走,刚走了十多步,吕洪便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吕香儿顿时一愣侧头仰望着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吕洪,只见他的神情有些伤感,才明白吕洪这句话的意思。想来,吕洪刚刚接受宋远,便冒出一个宋远当将军的外甥,让吕洪从侧面了解到宋远不普通的背景。吕洪此时应该是难以接受,伤感是很正常的。
看吕洪的样子,似乎很想听听吕香儿的意思。不过,吕香儿还是准备思量下再回答。怎么说,这也关系着吕二娘的后半生幸福,吕香儿可不想自己的至亲之人,会在将来的生活中痛苦。
想着宋远的为人,吕香儿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沉吟地说道:“哥哥,香儿明白你的心意。不过,宋先生这么多年都不曾提起自己的家人,也从没有见他写过家书什么的,想来宋先生与他的家里人是有矛盾的。我是认为,至少我们应该弄清宋先生的意思再说。反正从我这里来看,我不知道这世上还没有这么一个人,对阿娘那样的上心了。”
“香儿真是长大了,说话都能找到理由了。”吕洪虽然是说笑的语气,可他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儿的笑意,反而更加的忧愁。
在大周朝的风俗中,婚姻还是很开放的,‘和离’与‘再婚’并不是很少见,吕洪也是知道不少。不过,当这件事关系到自己的身上,吕洪却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坦然。
本来吕香儿提出让吕二娘再嫁,吕洪明知道这都是为了吕二娘好,他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从那时起,吕洪却不由自主地在暗中偷偷观察宋远,评论着宋远。直到宋远陪着吕洪在江陵府呆了几天,让吕洪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吕洪才勉强赞同了吕香儿的想法。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此刻却发生这样一件事。吕洪真的很担心吕二娘如果真的嫁给宋远,会不会还落到以前的下场。可仔细想想吕香儿所说,宋远与吕洪的亲生父亲,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同。
在对待吕二娘上,吕洪的亲生父亲从来没有过像宋远一样的细心。他也从不会像宋远一样,将吕二娘所有的事放在心上,暗自出力为吕二娘解忧。吕洪一想到这些,立刻感觉到宋远要比他的父亲,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再想想这几年操劳的吕二娘,吕洪的目光终于坚定了一些:“香儿,要不我去探探宋先生的心意。如果他真能保证让阿娘幸福地过完下半生,我,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哥哥,我看还是不要‘探探’了。”吕香儿想了想,慢慢地摇了摇头。可见吕洪突然转头,一脸的疑惑,吕香儿才明白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刻接口道:“我的意思是,找个机会与宋先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如果宋先生能保证阿娘嫁给他不受委屈,那咱们就帮他。如果宋先生不能保证,那他就永远是咱们的‘宋先生’。”
吕洪听完吕香儿所说,立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为难地说道:“这不妥吧,哪有做儿子的与人谈自己阿娘要不要再嫁的?”
“哎呀,哥哥,这可是为了阿娘的幸福着想。再说,你不去与宋先生谈,难道让我去。”吕香儿白了吕洪一眼,说道:“咱们家经历那么多事,已经不是寻常百姓人家了。只要咱们过的幸福快乐,让人家说一两句,也没有什么的。”
“这……”吕洪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长出一口气,点头道:“那好吧,有机会我就与宋先生谈一谈。”
吕香儿也松了一口气,想着即使宋远的家人不喜欢吕二娘也没有关系。只要宋远将吕二娘放在心上,吕洪再功成名就,她吕香儿再拥有多多的钱,宋远的家人也不敢拿吕二娘如何。
吕香儿与吕洪满脑子为了自己的阿娘幸福,而努力奋斗着。可随着两兄妹敲响了宋远家的院门,却从始至终全然忘记了询问吕二娘的意思。两人也没有意识到,这她们两人的自做主张,却是让宋远白白高兴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