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原先华服满堂的店铺早就被水淹的不成样子,衣服早已不知去向何方。而它的邻屋‐‐像是被一层若有若无的力量阻隔了,水在距离房屋一尺之地悄然停下,想进,进不去。
岑黎站在门口,伸手推开。里面的陈设与他离去前一模一样,一件东西的位子都没变过。
吴不然不在。
岑黎没有进到里面。这家店实在太小,一览无余。只消开门那一眼便可断定里面无人。
吴不然不知去了哪里。
&ldo;数二十载未曾离开,一场洪水就将你赶了去。&rdo;岑黎解嘲笑了下,眼底闪过一抹郁色。
他伸手摸了摸藏于胸前的破旧薄衣衫。
转身,背手关了门。
在他离开那片区域后,洪水无形的保护屏障像是开了道口子,短短数秒内便将这间屋子冲得无影无踪,消失殆尽。
屋子太过老旧,洪水一来,连个全尸都保不住。
颜霞山有仙力护体,任何人未得主人许可不得上山。
与蝉源山不同,蝉源山虽上不去人们却不会把它归咎于岑黎不让人上山,只道此乃仙山,唯有得到上天眷顾的大善之人才能入山。
在人们眼中医术高超、悬壶济世的蝉源先生便是那位有大善之德的有缘人。显而易见,百姓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蝉源山本身,蝉源先生本人神话了。
然而究竟此山此人是否受上天眷顾,是否神仙下凡,皆无从得知。
反观之,颜霞山的名声就不怎么好,可以算的上非常糟糕了。
颜霞山的常驻居民‐‐青庐莊门派众徒,影响了整个南方。不论大事小事他们都要插一脚。
尽管有些时候所做之事益于百姓,然大多数时间还是做着吸敛钱财的勾当,说是比官府还搜刮民脂民膏也不为过。
他们掌控了南方各地的大小商铺货源,让常年走南闯北的商人们恨地把牙咬碎进肚子里,又不得不接受他们的摆布,便是一个月涨一次进价也只好忍了,否则只能面临回家种地的惨境。
农民们亦恨之入骨。他们种出来的粮食、养的鸡鸭牛羊,都被青庐莊垄断收购。然而却和商人一样无可奈何。如若不照办,与豺狼同流合污的虎豹会变本加厉地加重赋税,他们的日子愈发难过。
为何深受其害的百姓不联合起来推翻他们。
这是人人都想做的事,也只是想想的。
且不说青庐莊本就门徒众多,这些年来加入的人一年比一年多。那些新加入的人都想:既然好人过不下去,我何不当个坏人,至少吃穿不愁。
如此一般,你不让我好过,我不让你好过,恶性循环。
青庐莊致使多少人流离失所,田地荒芜,打家劫舍横行霸道。让多少生灵涂炭,满地疮痍。
没人知道他们究竟要做到何种地步,没人知道食不果腹的日子何时到头。
这股灾难日渐向北蔓延,即将扩大到整个大亓。
景田已被汪洋覆盖,岑黎一路东行,所见之物皆了无生气。
唯一要说还在喘气的,大概只有能在水里游的鱼和会狗刨游水的狗了。
百姓的房屋大多泥土堆砌,不甚牢靠,水一冲便轰然坍塌。富贵权势之家有些用砖,尚能抵抗。因而岑黎有时路过一两家尚存的房子时能听到呼救,许是来不及逃的老弱妇孺。
岑黎恍若什么都没听见,目不斜视地与呼救擦肩而过。
翩翩白衣即便擦水而过,也绝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