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冷瞳烧她阿娘的遗物,目的却在于那“遗物”。
“手帕,沾血,公主的奶娘,露儿你莫非已经……”
“不,”朝露略显急切地打断了宁源的话,“我未能寻到公主,只是寻到了这帕子而已。”
宁源并没有将朝露的回答信以为真,可她却也没有继续追问,“那这帕子的主人?”
“已故。”朝露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沾血的手帕。奶娘已故,公主生死不明。或许,正如露儿你所说,这便是我能给陛下最好的答复。只不过,”宁源的目光变得深沉了起来,“露儿,你们是已打算开始了吗?借此事,彻底将那些陈年旧事挖出,扯去陛下与太子之间的遮羞布。你们,你和晖儿,当真打算如此做?要知道,这条路可是不能回头的。”
朝露没有回答,却在宁源即将重复问题之时,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宁源叹了口气,放开了那个话题,“那师姐就再此谢过露儿献计解围了。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动身,你也得赶快回去处理伤口了,代我向你阿爹阿娘问好。还有,替我照顾好卓珥。”
“嗯,以防万一,还是让板栗跟着你们吧。”朝露给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板栗使了个眼色后,对着宁源二人一礼,“师姐、卓轩,保重,武林大会见。”
宁源和卫卓轩带着板栗走了,待二人的背影消失在了丛林深处,朝露这才抱着沉睡的姚婧雨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
。。。
冷瞳听闻消息赶回时,客栈已是焦尸满地、废墟一片了。她未能寻到柳露,未能寻到姚婧雨,甚至未能寻到板栗,她只寻到了一具又一具辨不明身份、分不清敌友的黑色尸体。
空气中的余热,散不去的焦味,还有那无处不在的死亡气息,这一切,冷瞳都很熟悉,熟悉到其中的每一帧每一幕,都早已日复一日地深刻在她的灵魂里。她忘不掉,她无法忘记。
冷瞳疯了一般地在这已未剩下半个活人的客栈中寻找着,在一具具焦尸中翻弄着,她希望自己不会在尸体上看见任何眼熟的东西,因为至少这还意味着,柳露与那孩子可能逃了出去。她就这样疯狂地跪在尸体堆里寻找着,寻找着的同时,却也责怪着自己。
她恨呐,恨自己为何走了,若是没走的话,她或许还可助柳露一臂之力。即便她早已双手沾满鲜血,即便她没有救人的权利,但至少……
冷瞳的手突然顿住了,她从眼前的这具焦尸的身侧,摸到了那个熟悉的物件。她希望是自己摸错了,却又明白,唯独此物是自己不可能摸错的。因为,那是她冷瞳的骨哨,是她的第六指。
将骨哨拾起来时,冷瞳的手在抖;当亲眼看见已经染上了黑色的骨哨时,冷瞳的心在颤。一对骨哨,此时却只剩一个。原本将两个骨哨串在一起的绳子已被烧没,另一个骨哨不知所踪,而在仅有的这个骨哨侧面,则多了一道极深的刀痕。
柳露,骨哨是在柳露身上的,而眼前这具焦尸……
冷瞳揪紧了自己的衣襟,指甲隔着衣襟掐入了掌心。
她死死地盯着那尸体,盯着,盯着,时间似乎开始倒流,客栈中的万物开始回溯。她仿佛看见了突然破窗而入的黑衣人,听见了杀戮与哀嚎之声,她看见了那柳露抱着姚婧雨,奋力厮杀却寡不敌众,甚至看见了……
眼前的一切与十年前的记忆重合,她又变成了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又回到了全村被屠的那一日。
阿娘将她藏在了猪圈里,指望着那群燚教的疯子能够忘记这群牲畜,能够让她逃得一命。可她却跑出来了,因为她害怕外面的火光,害怕外面的尖叫,她不敢一个人呆在这又小又臭的猪圈,她想去寻阿娘。
她跑到了河边,她寻到了阿娘,看到的却是她永生难忘的那一幕:那群疯子围着衣衫破碎的阿娘,狂笑着。那时的她,还不懂他们对阿娘做了些什么,她只晓得,她从未在阿娘脸上见过那种表情,即便是日子再苦再难,阿娘的脸上也从未露出过那种求死的绝望。
阿娘是自杀的,阿娘将自己撞在了他们的刀上,刀刃对穿阿娘时,阿娘笑了,解脱的笑,那时的阿娘或许还以为冷瞳已经逃得了一命吧。可在笑过之后,在弥留之际,阿娘却看见了冷瞳,阿娘笑不出了,深深的抱歉与恐惧永久地停在了那张再也不会笑的脸上。
阿娘倒下了,一同倒下的,还有那句没能说出口的,“瞳儿,快跑。”
冷瞳没有跑,因为她已经双腿站不直了。她就看着那把洞穿了阿娘的刀,一点点地靠近,一点点地准备洞穿自己,一眨不眨地看着。
快点吧,当时的小小冷瞳竟是这样想的,想让刀子再快些,快些送自己去见阿娘。
可就在那时,就在她即将“梦想”成真之际,远处飞来的什么东西敲上了眼前的刀刃,刀刃瞬间结冰,下一刻,刀竟碎了。
接下来的事情冷瞳记不清了,她能记得的,便只剩下红色的倒淌河,与阿娘没能说出口的那句话。于是,她便听阿娘的话,不停地跑着,跑着,跑着……
第14章第14章
朝露没想到,当自己故意选着小路回到雪茗谷时,竟已有了一大群人守株待兔般地等着自己。阿爹阿娘,卫安师姐,还有韩双雪的父母——三师兄韩灼和姑姑朝蓉。朝露苦着脸看了看堆在房间里的这一尊尊大佛,又恨恨地瞧了瞧一旁没事人儿般的韩双雪和卫卓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