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在看到这行符号后,冷瞳竟有了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是啊,她本非自由之身,乃影门暗阁杀手,刺杀任务失败,自当回阁领罚。为何这几日来,竟会忘了此等要事,当真以为毒已解,自己便自由了呢?竟还跟在那柳露身旁,竟还冒充剑宗之人救了这不相干的乞儿。
是得意忘形了?还是自在久了?一个浑身沾满了血的杀手,怎可妄想自由?
冷瞳扭头看了眼身后的乞儿,那眼神,让乞儿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
两刻钟后,客栈里。
“啊?让我把她带回去?”朝露已经有了些醉意,“花了我一半的盘缠,还得让我带回去个身份不明的孩子?你真当剑宗是我家不成?”
“以你和剑宗少宗主的关系,随随便便就可私下带走一个刺客,”冷瞳却还是清醒的,“带一个乞儿回去,又能算得上是什么大事?”
“带走刺客?”朝露醉醺醺地晃着酒杯,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带走刺客了?啊?刺客呢?”扭头看了眼一旁的乞儿,“你说,你可看到刺客了?”
乞儿有些不明就里地摇了摇头。
“况且,”朝露放下了酒杯,“不是你自己要收她为徒的吗?既然行善了,那便行到底。欺骗孩童,可不是什么善人的作为。”又对着乞儿,“你说,对不?”
乞儿点了点头,之后指了指自己,“徒弟,”又指了指冷瞳,“师父。”
“……”冷瞳被这二人的一唱一和折腾的彻底无言以对了。她晓得这柳露定早便懂了她的意思,却一直在装糊涂打岔。至于这柳露如此做的目的,她也猜到了六七成,可惜,她并不能随了她的意。
“总之,”冷瞳主动地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又给朝露满上,“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这孩子,你是带定了。”说完,对着朝露举了举酒杯,一饮而尽。
朝露翻了个白眼,想也没想便一口喝干了冷瞳倒的酒,“带她回剑宗我自是无妨,但她的师父我可当不了。”又给乞儿使了个眼神,“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师父,对吧?”
乞儿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喏。”朝露努了努下巴。
冷瞳既没有抬头也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一边灌着酒,一边敞开肚子大吃了起来。
终得瞧见冷瞳这一脸毫无戒备大吃大喝的模样,朝露醉醺醺地笑了。
许久后,当一桌菜肴已经被冷瞳和乞儿二人用到见底的时候,只听扑通一声,朝露一头栽在了桌子上。她倒下时撞翻的空酒杯顺势滚下了桌,却在落地之前,被冷瞳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看着手中一滴不剩的酒杯,又看了看身旁依旧清醒的乞儿,冷瞳在思索着些什么,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见朝露已经彻底没有动静后,冷瞳这才靠近前去探了探她的鼻息,将她背在了背上向先前定好的四楼房间走去。
不待冷瞳出声,乞儿便自觉地跟在了冷瞳的身后。即便是背着一个人,冷瞳上楼的速度也是极快的,乞儿连跑带跳,这才没有跟丢。
这柳露,比想象中的要轻呢。
冷瞳的目光落在了朝露那搭在她身前的手臂上,那儿,掌心中一层厚厚的老茧和手臂上许多消得差不多的伤疤,吸引了冷瞳的注意。这样一双手,不像是个在江湖正派养尊处优的嫡系弟子的手呢。
还有,早在冷瞳服药误伤朝露时,她便注意到了朝露脖颈上的伤疤。那伤疤虽然已经浅到几不可见,但冷瞳却是看得出来,因为再好的药也掩不去伤的根本。那伤当是极深的,深到一种多一分便能要了性命的地步。
这柳露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受如此重伤?她和剑宗少宗主又到底是何种关系?
冷瞳很想弄清楚这些问题,可现实却并不允许她如此做。因为,她必须得走了,回去,回到那炼狱,生死由命。
她别无选择,也不允许任何人再给她任何选择,因此,她给朝露下了药。看着朝露毫无戒备地喝下那杯酒时,不知为何,冷瞳的心有些痛。可她却压制住了这种痛,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与“柳露”相关之事,逼迫自己不去在意自己的离开会给“柳露”带去何种境况。
私下带走了企图刺杀少宗主的刺客,刺客逃了。柳露会怎么样?剑宗会将她怎么样?打住,莫要再想了,冷瞳摇了摇头。
这么强迫着自己,冷瞳在将朝露放在榻上后,小心翼翼地搜起了朝露的身。她要找回自己的一对骨哨,她觉得,这柳露定是将骨哨戴在了身上的。
冷瞳没有猜错,骨哨的确就在朝露身上。可当冷瞳寻得那骨哨时,她竟不想将之带走了。或许,这边是她的一点点私心,一点点念想吧。将自己的一部分留给她,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如此,自己便可毫无牵挂地回暗阁领罚了,即便,那惩罚将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冷瞳叹了口气,替朝露掖好被子后,侧身看向了一直跟在旁边没有吭声的乞儿。
“师父……”乞儿发出了比蚊子叫还小的声音。
“你可有名字?”这一次,冷瞳没有抗拒“师父”这个称呼。
“姚,姚婧雨。”
姚婧雨?这名字,断然不是一个普通乞儿当有的呐。
冷瞳明白这孩子身上必有故事,但她却已经无力插手。“好,雨儿,你既认我为师父,”冷瞳又叹了口气,“那你当是听师父的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