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朝露”与彼“朝露”是否乃同一人?如若是,且不论她的性别,她为何会于武林大会期间,身现这偏远的灵族村庄?冷瞳又怎会被她一个女子“看上”?如若不是,那剑宗的朝姓,又是否与灵族有关?
就在欧雪目思绪万千之时,三人却已下了山,回到了村长家的柴房。
“呼——”朝露一声轻喘,将背上的柴火哐啷一下放到地上,撸起袖子一插腰,毫无形象地做了个“大功告成”的姿势。
这算得上是粗鲁的举止……只怕,此朝露并非彼朝露吧……
欧雪目在心头道,毕竟,彼朝露再怎地也是一宗之少主,而眼前此人的举止,便连日日在刀尖血滩中行走的自己,与不至于如此。
“阿嚏!”不知是否预感到了些什么,朝露正逢时候地打了个喷嚏,之后便更不注意形象地用手背蹭起了鼻子。
嗯,之前猜测她乃剑宗少宗主,一定是自己脑子被驴踢了。
欧雪目嘴角抽搐着放下了柴火。
“朝……姑娘。”欧雪目这“姑娘”二字吐地很是艰难。
“嗯?”朝露插着腰偏了偏脑袋,“咋了?”
“……姑娘可是幻灵族?”在肚子里拐了九曲十八弯的问题,终是被欧雪目问出了口,“姑娘与姑娘那三位朋友,应当不是村中之人吧?”
“咦?你竟不晓得?”朝露摆出了一副格外吃惊的面孔,“你不是这儿的村民吗?你竟不晓得我是谁?”
“我……家母生于长于此处,但在下与舍弟却不是。我们只是……”欧雪目只说了一半,便露出种“不便告知”的表情,将巨大的猜测空间一股脑扔给了朝露自个儿去补充。
好在朝露本便清楚这姐弟二人的底细,也没打算纠缠,而是带着“我懂我懂”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点了两下头。
“所以,姑娘与姑娘的朋友是……?”朝露不追问了,可欧雪目却没打算放过。
“邮差。”双手抱肘,昂首挺胸,朝露将这怎么听起来都像苦差的活儿,回答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自豪感。
“……”一时脑袋没转过弯听懂其言下之意的欧雪目,在那瞬间,只觉得自己与眼前之人怕是八字不合。
就在二人的闲聊不知因谁而陷入了僵局时,欧雪黎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进来。“阿姐,”他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欧雪目,“朝姐姐。”又将另一杯递给了朝露,却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第三杯。
欧雪目想也未想便一口饮下了杯中之物,而朝露却是在不动声色地皱眉瞧了姐弟二人各一眼后,右手三指一捏,在幻术创造的“喝水动作”的掩饰下,将茶水倒了。
或许是眼中瞧见二人均将茶水喝尽了的缘故吧,那深藏于欧雪黎眼底的某些东西,一点点地冒了出来。他一声不吭地收回杯子,将托盘放在柴房一角之后,用极慢的动作整理起了柴火。他时不时地用余光看着身旁的两人,看着她们开始手脚无力眼皮打架,看着自己的预谋即将得逞,可眉头却越看越紧了。
扑通,朝露一头栽倒了在了稻草堆里,紧接着开始向下倒的,便是欧雪目。说时迟那时快,本还在柴房另一角的欧雪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在长姐跌倒的瞬间冲到了她身前,轻轻将她扶住稳放在了地上,还不忘在身上盖了些稻草。
只是,在与欧雪目目光交集的短短刹那,欧雪黎清楚地瞧见了阿姐眼中的诧异与愤怒。可……看见了,又能如何?左右事情都已成了定局。
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后,欧雪黎跨出了房门。
。。。
欧雪目是在一片嘈杂中恢复意识的,可即便意识恢复了,四肢却仍像是被灌了铅一般,一动不能动。集中精神,努力地调动感官与记忆,欧雪目听到了门外短兵相接的声音,听到了兵刃入骨后的惨叫,同时,也想起了倒下前,幼弟那写满愧疚却又写满了决绝的目光。
阿黎,你到底做了什么?!
欧雪目艰难地提起一口气,开始运功逼药。或许因为欧雪目是欧雪黎亲姐姐的缘故,又或许因为欧雪黎并未将欧雪目身为三绝夺魂的本事算进去,当内力与灵力缓缓流动全身后,欧雪目很快便能慢慢地挪动了起来。
她一边继续运功,一边手脚发软地站起身,一点一点地将倒在稻草堆里的朝露埋进稻草内。她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拾了一根瞧起来颇为结实的木棍当做武器,轻手轻脚地来到了门边。柴房的门是破烂的,只用将眼睛往门上的裂口一凑,欧雪目便看清了屋外的景象。
屋外是一片炼狱,一群嗜血的恶魔与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老少少。即便有着些许的灵力傍身,但在风语卫刀山箭雨的扫荡下,村民们都只剩下血溅当场的命运。
欧雪目瞧见了,瞧见那前几日手把手教自己寒灵术的夫子,被三根火箭定在了墙上,而他手中的冰盾还未来得及成型,便已经碎裂满地;她瞧见了,瞧见每日好酒好菜对待自己的村长夫人,在护着那日日揪着自己衣角,想要拜师习武的男孩逃跑时,被身后的风语卫一道斩成两节;她还瞧见了,瞧见将家国大事讲得头头是道的村长,被一个镇抚使模样的人,单手扼着脖颈提到了半空中,双脚踢踹几下后,便不再动弹。
而在这些残忍的一幕幕中,至始至终,欧雪目都没能寻到自己的幼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