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个肥缺,安平母子岂能让他一个外来的平白占去。
其实丢了伺候裴熠的差事,仝则不会觉得多心疼。大不了做回普通小厮,钱虽少,还能再兼职做点其他的,反正年轻有力气,干什么不行?就是不知道裴家会怎么处置他,要是把他撵出去,这会儿名声坏了,在外头怕不大好找事做。
而他身份不算良民,不知道那些裁fèng铺、成衣铺肯不肯收留他这样人。
有一搭没一搭想着,好在他天性乐观,等到李明修来看他,见他整个人并无一点颓败的模样,还能第一时间面含微笑起身相迎,心里不由也有些称奇,继而觉得,这小子是真够心大的。
&ldo;李爷,&rdo;仝则不光起身,还顺手倒了水,&ldo;没有好茶招待,白水一杯,您先将就着润润喉咙。&rdo;
李明修饶有兴趣的笑看他,&ldo;哦,润完喉咙呢?&rdo;
&ldo;好慢慢再审小的啊。&rdo;仝则挑眉笑笑,&ldo;还是小的先交代吧,今天指认我的那位,我瞧见了,说一句不认得,李爷不见得相信。可我再蠢,也不至于找和府上有来往的买卖人兜售私货。真要倒卖东西,大可以上外头黑市‐‐先不说将来事发能否禁得住查问,总得找个人不知鬼不觉的地方卖,死无对证才算合情合理吧。&rdo;
李明修颔首,&ldo;道理不错。眼下是有人证,却没物证,哥儿房里东西到底不曾缺少。但也可能是你还没寻到合适机会。你需要钱,这个瞒不过去,说你慌不择路急于求财,任谁听了都觉得大有可能。&rdo;
仝则哂了哂,&ldo;这么看来,小的是只能认栽了?&rdo;
&ldo;既有人证,人家又说得出你姓是名谁,指认得出你长什么模样。要知道,太太一向最恨手脚不干净的人。&rdo;
&ldo;那李爷呢,即便心里存疑,也要把罪名安在小的头上?小的初来乍到,能知道几个买卖人?&rdo;仝则敛了笑,略微正色道,&ldo;说句不中听的,小的是李爷亲自挑的,被人这么诬陷,打得可也是李爷的脸。&rdo;
这话说得诚恳,倒是一点挑衅威胁的意思都没有。
李明修心内赞了一声好,这小子是个人才,处变不惊,知道大抵没戏脱罪,还能镇静地把自己也拉下水,打蛇打七寸嘛,让自己不得不帮衬,毕竟这事关乎到自家脸面。
李明修笑了笑,&ldo;我要是不想保你,何必来这儿见你?只是哥儿身边伺候的差事,你往后是做不得了。太太不会留一个有前科的,孝哥儿身边不能要一点品行上有瑕疵的人,这件事,连我也没有办法。&rdo;
得了明示,仝则转而求其次,&ldo;我明白,别的不求,只希望李爷能给小的差事做,多少都行,小的年轻,什么活都能做。&rdo;
李明修摇头轻叹,&ldo;撵你出去还犯不上,但下等杂役,就算做得多,每月拿的钱也有限,到底不如在哥儿身边。&rdo;顿了顿,他皱眉问,&ldo;你细想想,有没有其他蛛丝马迹可寻,究竟是谁要害你?&rdo;
这不是一目了然么,仝则从兜里取出那日的糙料,一五一十说了当日情由。
&ldo;可惜啊,&rdo;李明修摇头再叹,&ldo;这个算不上明证,你我心里清楚。还是人家做得周详,连证人都找了来。&rdo;
说到这个,仝则心有不甘,&ldo;身边放着这样人,李爷就不怕他拿哥儿做筏子,早晚有天害了哥儿?&rdo;
李明修苦笑了下,&ldo;我也得有辙啊,素来太太房里的事,我是插不上手的,安平的娘跟了太太十几年,见天在身边服侍。人,始终是讲感情的。&rdo;
仝则无奈,&ldo;小的明白,只求李爷往后多留心,孝哥儿还小呢,懂事却又心思单纯,小的真心希望他能健康快乐的成长。&rdo;
李明修颔首,眼里有点动容,&ldo;难为你自己这样还能想着他,当日救下谢彦文,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仁义的。&rdo;
说着站起身,丢下一个包袱,&ldo;别浪费了你的好手艺,这是我家小子的衣裳,做得了,我单算钱给你。&rdo;
仝则一笑,说了声谢谢,目送李明修背着手出了门。既然没说什么时候再审他,也没说什么时候能放他出去,那就慡性先做活儿好了。
谁知两天之后就有了结果,还是之前押送他进来的那群人,又亲自把他迎了出去,一开门,先瞧见的居然是裴熠。
裴熠张开手,鼻音浓重地说,&ldo;仝则,跟我回去吧。&rdo;
仝则愣了一下,莫非李明修真收拾了安平母子?上前两步,他闻见自己衣服上沾的灰尘味,没好意思抱裴熠,蹲下身笑道,&ldo;几日不见,哥儿好像是瘦了,难不成是想我想的?&rdo;
裴熠笑了,拉起他的手,一蹦一跳,&ldo;反正现在没事了,午饭你陪我多吃两个菜就好,走,咱们边走边说。&rdo;
一路上光听裴熠滔滔不绝,仝则于是弄明白了,却没想到过程竟然是这样。
先是安平去太太跟前求情,当然用的说辞,裴熠不觉得有异,仝则听上去可是弦外之音甚浓‐‐说他为人可靠,不过是手头缺钱,为了这个宁愿辛苦接下阖府上下做衣裳的活儿,起早贪黑,熬得人都瘦了,信得过肯吃苦,必不会有那些个歪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