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实习生都磨蹭什么呢!赶紧给我到急救中心去!”
邹大夫一声吼,整楼抖一抖。
大家纷纷拿起自己的家伙往外面跑,真有种上战场拼杀的酣畅感!
“陈之冰留一下!”
我突然被点名,只得刹住脚,钱多多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上我的后背,我因为惯性向前倾,踩到了前面一个男同学的鞋带……然后哗啦一片,哀鸿遍野,摔惨了一群刚从学校里跑出来懵懵懂懂的小朋友。
“还哎呦喂!给你们十秒钟消失!不然待会留下来写报告!”
大家瞬间哀叫,一边又跑得飞快,很快就没影了。
偌大的休息室只剩我和邹大夫,我爬起来冲他笑笑,“邹大夫。”
“跟我来!”他动动手指头,一边将病例夹在腋下走了出去,白衣飘飘。
到了一间病房外停下,这里是肿瘤科,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难得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小陈啊,今天这些病人就交给你了。”他将一沓资料交到我手里。
“任重而道远,不过收获会很大!”他点了点头鼓舞地望着我,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可不就是上周钱多多遭遇的惨案吗!
什么时候这也实行“连坐”了!?
我默默无言地望着他远去的潇洒背影,只得长叹一口气,敲了敲病房的门,少顷有人答应,我这才推门进去。
我一进去,空调冷飕飕地袭上我的背。
这里的空调温度其实打得并不低,只是氛围如此,我也就感同身受了。
这间病房昨天还住了两位,今天只剩一个张大爷,很快就会有新病人进来。张大爷,64岁,他是胃癌晚期,已经肝转移,我不忍看他黄得发绿的眼睛,那里饱含着对人世的留恋,我只垂眸扫了一眼病例,正要说话,却有人先站了起来。
其实我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有难度的。
就是要劝这些希望渺茫、近乎没有希望的病人早日出院,然后为其他可能有希望的病人争取床位。
不过,这样的行为通常不能受到家属的理解……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是苦差。
上周是钱多多,她干了一下午就两眼发直地望着我直飙泪,可见杀伤力之强大。
看来我俩不会是特例。
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猛地扑上来抓住我的手臂,饱含热泪地凝视着我,只是我这里没有她想要的答案。
医学在这方面永远有界限!
我有些沉重地望着围在床边的家属,冷静地打开病例,“张大爷是胃癌晚期,而且——”我才“晚期”两个字刚说出口,拖着我的妇女就腿一软要往地上跪,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我还未来得及扶她,旁边就有一个年轻些的男人跑上来推开我,他将她扶起来坐到床边,眼睛突然横过来看了我一眼,我安静地垂下眼睛。
这样的待遇已经算好,钱多多还被人泼过水。
这里的病人都知道自己的情况,但这么被医生告知,心里总归还是受不了吧。
我压住心里的情绪,冷静地想要继续,却听到病床上一声无力地叹息,“算了,出院吧。”
“爸!你……”
我的眼眶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热,那个年轻男人面色冷峻地走到我跟前,我往后退一步,他的腮帮子咬得鼓鼓的,愤恨地看着我,“你这样根本不配当医生!什么仁爱!什么悬壶济世!都是他妈的假话!”他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似乎下一秒就会挥起拳头给我两下。
我安静地听他说完,然后鞠了个躬,“抱歉。”我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