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艾摩斯就跑去天狱宗外门弟子练功处,向着外院师兄比划要跟着学拳。这让外院师兄头大如牛。这人拄着拐,肯定扎不下马步。又听不到声音,肯定辨不了风声,这学生怎么教?但艾摩斯不管这些,打了招呼过后,就跟在外门弟子身后学起了拳。
天狱宗外门弟子练的是“猿臂铁衫拳”,走的是刚猛路子。外功尤其强调根基,扎马步也要先练上三年,脚跟站住了才学拳。外门弟子们每日都要打熬身体,终年不休苦练不已。下午还要分组对打,磨砺攻杀意志。每每这些弟子面对面对打,都是直冲冲的马步直拳,你左拳打来,我右拳打去,都是拳拳见肉,伤肿是常事。
艾摩斯只有一条腿,马步扎不牢,分组对战时拐杖作为器械不让动用,因此每每被打成滚地葫芦,全身伤痕累累。
可他毫不气馁,天天坚持不懈。不管伤不伤,每日回到窝棚还要继续挑水浇菜。因为每年需要上缴地租费用,获得足够的门派贡献,才有资格继续留在门中做个外门弟子。天狱宗里不养闲人,想继续学,那就继续增加门派贡献吧。
外门弟子有多不容易,艾摩斯这下子清楚了。想想刘银的决定还是很有道理的,又逍遥又自在。可就这样,仍旧有很多能吃苦耐劳的年轻人要挤进来。苦是苦了点,但能学到东西,日后出徒,也能找份不错的工作。
拖着伤痛的身躯,艾摩斯慢慢回到自己的住处。
偌大天狱山区,只有天狱宗一家,门派随便占地,整个南麓都划分为外门弟子居住区。外门弟子在耕作的田边,大多会选择建个窝棚,住着是苦了点,但无需多走冤枉路。
艾摩斯耕种的菜地在这些田地西侧,很靠近山脚。当初菜地旁有个半亩大的水洼,雨水多时可以用来浇菜。但今年天旱,水洼里干了,艾摩斯只好到远处深水潭里挑水,来回辛苦非常。
这些天,浇完菜后还有些时间,艾摩斯想把水洼疏浚一下,挖出的塘泥也能运到菜地当肥料。虽然拄拐行动不方便,好在水洼干透了,也不豫能陷进去。
白天要早起练功和浇菜,疏浚的工程就排到了晚上。艾摩斯大体划了个线,每天挖一个格,看着慢慢堆起的泥山,心里很有成就感。
今天练功不顺,又被一个小子轻易打倒了。虽然艾摩斯是作为锻炼而来,但经常被打倒,还是激起好胜心,总想能赢一把,只是身体残疾,总是赢不了。晚饭过后,郁闷的艾摩斯抓起铁掀,冲着塘泥较起了劲。
天上又是满月,得到天下文图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艾摩斯没心情欣赏月色如何,只是闷头挖泥。铁掀踩下去,弯腰挖起一铲,奋力扔向岸边,再扎一铲,再扔一掀。艾摩斯越挖越顺手,白天的闷气慢慢顺了过来。
忽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将艾摩斯重重摔倒在水洼中硬地上,不定期发作的“柏凉牵机散”断脉之毒,再一次撕裂原本千疮百孔的灵力经络,全身气脉再次被寸寸扯断。艾摩斯的头直直撞上了插在土里的铁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艾摩斯顾不得头顶的伤口,内在疼痛早已淹没了体表神经的感觉。月光下,痛得佝偻起来的艾摩斯,如同一条垂死的蚯蚓,苦苦纠缠在一处,头顶鲜血汩汩流进干枯的水洼塘泥里。
突然,广阔的天狱山区颤抖了一下,随后大地象筛子一样抖了起来,一阵断尾巴猫样的惊叫声传来:“地震了,快跑呀!”千年不遇的地震竟然发生在天狱山。
艾摩斯挖开的水洼中,震裂了一条地缝,黑乎乎深不见底。塘泥不停掉落进去,而一点幽亮磷光却从地底深处升了上来。来到地面附近,似乎受到无形阻拦,迟迟飞升不出来。这时,艾摩斯头上鲜血流进地缝,一滴一滴向下掉落,其中一滴直直落进磷光里。下一刻,融合血滴的磷光速度陡然加快,立刻摆脱了拉扯,倏然飞出地面。明亮的月光下,磷光竟然是一颗圆圆的魂珠。
不过,这颗刚逃脱的魂珠明显很是慌张,左右摆动几次,看到依然在与疼痛斗争的艾摩斯,和他血乎乎的头顶,一下子飞扑了过去,贪婪吸了几口鲜血。可下一刻,又匆忙中断下来,急急在艾摩斯头部滚巡几圈,猛然挤进空空的左眼眶里。
天狱山地震还没有结束,逃出魂珠的地缝眼看又被震得合闭起来。这时,一柄明亮的小飞剑,从似闭未闭地缝里倏忽而出,在半空中转了几圈,没发现魂珠的去向。就向着南方,直直飞走了。如果艾摩斯及时醒来,当然知道那是立山的方向。
地震终于平息了。月光下,与生命挣扎的艾摩斯也艰难挺了过来,不过随即沉沉睡去,头顶血口也已经凝结。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艾摩斯,不知道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知道世界已然变化。
当朝露再次打湿身体,疲惫的艾摩斯又一次醒来。艰难爬起来,摸一摸依旧疼痛的头顶,缓缓回到窝棚,小心里打水洗掉血渍。随手拿起块干粮,准备吃完就和外门弟子练功。忽然感到有什么不同,试着摸了摸曾经空瘪的左眼,里面竟然硬硬的有东西。连忙找来盆水,睁大幸存的右眼,赫然发现左眼里长出了一颗灰乎乎的眼珠,而且没有任何的异物感,就像再生了一颗眼球。
虽然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但艾摩斯知道昨夜肯定发生过什么。谨慎的他立即找出来曾经在向山村集市买来的眼罩,将左眼认真遮了起来。有些秘密还是要放在心底,曾经的惨痛让他学会了城府。
依旧如往常一样,艾摩斯按时到了外院练功处,与外门弟子一同打熬身体,磨砺斗志。下午仍旧被对手打成滚地葫芦,但心理已经不同,急迫想知道发生什么的心情影响着他。
回到窝棚,艾摩斯依旧先浇菜,然后吃过饭,继续挖塘泥,直到完成今天的任务,才在月色阑珊里回到窝棚。所有这一切,他都装作没事一样,按部就班。但一回到窝棚,他就急不可待地摘下眼罩,再一次抚摸着曾经空瘪的左眼。没错,里面是填充了一颗圆滚滚的珠子,不知道从那里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珠子是实实在在的了。
头面部麻痹的神经让他感受不到左眼的变化。但艾摩斯已经开始期盼这颗异乎寻常的珠子带来什么样的好运气。
捉摸了一晚上也没发现珠子有什么异常的艾摩斯,慢慢将心放了下来。早上戴好眼罩,又一天开始了炼体。不过这次他观察到自己窝棚向一侧倒了些,山上的建筑也破败了很多,随便找了个外门弟子比划文一下,才知道前天晚上天狱山地震了。不禁又自责起来,一颗小小眼珠就乱了心神,自控力太差了。回去体罚多挖一块塘泥。
菜地旁的水洼很快被疏浚完了,艾摩斯又把挖出的塘泥一筐筐背到菜地里耪开,这项自认为硕大的工程才算完工了。窝棚自有门派安排人员帮忙重新搭过,这菜地要全靠自己了。
靠在窝棚前,艾摩斯自忖积过肥的菜地能多收几个铜板,然后算一算交完租子还能剩下多少自己生活。夜色如水,苍穹繁星点点,漫漫的星光洒到窝棚上,寂静如默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空寂的心灵。忽然,疼痛又一次来临,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任何准备,经络再一次被撕碎,肉体又不可抑止地抽搐成一团,佝偻如虾。
艾摩斯一如既往地苦苦挨着,让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在全身滚过,心里坚定地念叨着:“我要活!我要复仇!”强烈的求生意志一次又一次在心灵崩溃的边缘拉回,仇恨与疼痛在脑海里回荡,一遍一遍荡涤着心灵,磨练着心志。
“呵呵,竟然世上还有这么强烈的复仇心,差点赶上老子了!”艾摩斯的脑海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句,在仇恨与疼痛之间,蓦然多了一个第三者。但艾摩斯的心神丝毫不改放松,紧紧把握着生存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