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交流片刻,终于放行了。殷无狩大摇大摆的拎着念珠从赫连执玺的寝殿里面走了出来。他一出来,立刻就把自己的念珠挂在了胸前。用手拎着有时候还挺麻烦的,当然是脖子上挂着省事,不过手里捏着看起来会更加圣洁一些,符合他圣师的人设。他刻意没走大路,而是从宫闱中穿过,放缓了步子走小路。果不其然,刚走出去没多久,一名衣衫不整的小宫女就向着他猛然跑了过来,直直的往他身上扑。殷无狩看着她扑过来的方向,眯了眯眼睛,侧身向后一让,那宫女直接扑了个空,正面朝下的摔在了地上。殷无狩低着头见她挣扎了几下都没爬起来,估计摔懵了,正想离开,就听到有人在一旁高声喊:“大胆!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如此苟且之事!”殷无狩:“……”他看着不远处那瞪大了眼睛怒吼的太监,心道,你们的演技能不能再浮夸一点。随着那太监的喊着,一个坐着宝辇的身影如期而至。不出所料,正是皇后。皇后周明姬一改往日的温柔模样,柳眉倒竖,指着殷无狩道:“此人心术不正,秽乱后宫,还不立即将人给我拿下!”殷无狩看了看她,正好懒得和她打招呼,干脆就在原地站着不动,等着周明姬身边的侍卫过来压住他两侧肩膀。周明姬见他被擒,绷紧的面部肌肉终于慢慢松懈下来,就像是个融化了的雕像,透出几分诡异的喜悦。她抚摸着自己长长的、尖细的指甲,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脏污,这才道:“毕竟不是皇亲国戚,在宗人府处理不合适。就按律例,押到天牢吧。”殷无狩这时候才抬眸看她一眼,云淡风轻道:“皇后娘娘,可曾亲眼见我轻薄地上的女子?”周明姬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不光是本宫,这里所有人,都是亲眼所见。”殷无狩点点头,叹息道:“原来如此。”周明姬冷笑道:“还以为圣师有什么大道理,竟然就只是想要狡辩。送他走吧。”两边的侍卫领命,押着殷无狩上了后面的一辆小马车。这自然也是周明姬提前预备好的。毕竟如果要让殷无狩被人押送着用脚走出去,那实在是太张扬了,也被太多人看见了,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变数。她看着殷无狩上了马车,心中稍定,歇了片刻,转头去慈宁宫复命。赫连执玺今日上朝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太安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偏偏之前堆积的那些奏折都被人逐个提了出来,要讨论解决方案。他只能耐着性子,和这帮老狐狸精一个事项一个事项的过。就在此时,殿外有个小太监对着张华比了个手势,张华立刻转身出去了。过了片刻,他匆匆忙忙的回到赫连执玺身边,整个人非常紧张。赫连执玺察觉到他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立刻对下面臣子们说:“等朕片刻。”而后带着张华绕到了龙椅后面的小隔间里。这里是专门给皇帝和亲近的臣子讨论重要事项用的。张华语速飞快的说:“陛下,刚才两名侍卫拿了皇后的令牌押着圣师出宫门了。”赫连执玺瞳孔瞬间缩小,不可思议的问:“没人阻拦?”张华收着脖子,端着肩膀,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的胸膛里:“说是圣师与一名宫女……行苟且之事,秽乱宫闱,皇后按律例让人将他押入天牢。这……皇城司没有理由阻拦呀。”赫连执玺说不出话了。因为此刻他的脸颊已经气的浮起了一层薄红,双手微微发抖,只怕张嘴就要发泄出怒吼。他深深吸了口气,推开张华,几步走到龙椅前,环顾着下面的臣子,提声道:“今日到此为止!有事明日再议。”说完,不管他们的反应,直接转身离开。底下的臣子们顿时一片哗然。这还是赫连执玺自从主政以来送他离开赫连执玺带着人一路到了宫门口,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手里捧着一卷懿旨,堵在大门中央。赫连执玺冰冷的注视着她,英俊的面容上浮起阴霾之色。“你要拦我?”嬷嬷不慌不忙的躬身:“并非奴婢要拦您,而是太后娘娘有事要找她的儿子商议。”赫连执玺眼角的肌肉跳动了一下,气的笑了起来:“好啊。”他踢了一脚张华,寒声道:“你去,传朕口谕。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碰圣师一下。若有违反,斩立决!”张华连声应是,带人离开。赫连执玺看着他出了宫门,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对那嬷嬷道:“懿旨内容为何?”嬷嬷展开手中黄卷,朗声道:“吾儿下朝后立刻至慈宁宫议事,此事关乎皇族荣耀,不得有误。”半刻钟后,慈宁宫。赫连执玺大步跨进宫门,人未到,声先至。“朕竟然不知道,圣师何时入了我皇族?”太后没有像往日那样斜靠在贵妃榻上,而是端正的坐在正堂中的椅子上,似乎早已在此等了许久。“皇帝这是要兴师问罪?”她眸光锐利,直直逼视赫连执玺。赫连执玺与她对视,空气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凝滞。当年,他匆忙继位,朝中大权被各派权臣分食殆尽。若没有太后母家势力相助,他想要自己掌权,还要再费许多功夫。在他手握大权之后,曾经协助他的外戚势力就成了累赘。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他们变为了赫连执玺需要制衡的对象之一。但他对太后并非没有感激。这些年来,对于她的旨意,他向来是能应下就都应下。这对曾经并肩作战,共抗外敌的母子,终于在时光的磋磨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赫连执玺心中清楚,就算不是因为青玄,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反目。说到底,一国不容二君。太后如果想要做个慈爱的母亲,就必须放弃手中的权力。可惜,她做不到。“朕对母后所求之事,从来无所不应。但圣师身系龙脉安危,关乎我朝国本,皇后今日之举,逾越了。母后为何要包庇她?”他负手而立,与太后对峙,两人之间,如同隔着千军万马。太后站起身来,从旁边的紫檀香木桌上拿起一个盖着黑布的东西,在赫连执玺面前将那黑布拉开。赫连执玺眸光一凝。那是个写着金字的深棕色木牌,木牌左右各雕龙图,看起来威风凛凛,栩栩如生。——先帝的牌位。“哀家知道你已经羽翼丰满,听不进我这个母亲的劝告了。”太后将那牌位抱在怀中:“吾儿,你不要忘了,这是谁给你传下的江山。你父皇临死之前嘱托我看护你,你做错了事,我不能置之不理。”赫连执玺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圣师入宫,是为了稳住龙脉。朕所作所为,皆是为救天下苍生。母后认为,朕做错了何事?”太后用手指细细抚摸着那牌位上雕刻的金龙,忽而笑了一下:“那青玄调戏宫女,秽乱后宫,人证物证俱在。皇帝知道后丝毫不顾他犯下的错误,直接跑来质问我这个母亲,还不算做错?”赫连执玺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