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殿下在那个夜晚对何监察使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而众将士们只知道,从第二天开始何大人就在军中转悠。什么地方都转,伙房、校场、净房、草场,没有他不去的地方。去到哪个地方也只是随意地瞥一瞥,望一望。
他在观察萧桓璟的亲卫军。
校场上优异的成绩只能说明这些亲卫军们功夫底子过关。而从小处透露出来的细节,才是能否做好情报工作的关键。这些年轻的士兵们没上过战场,没有经过更为严格的训练,没有见过血肉,皇城里繁华安稳的生活混淆了他们的视线,模糊了他们的意志。只单靠这么些娇生惯养的子弟兵,萧桓璟一辈子也别想用这个威胁他老爹。
昨天副官还来对他说,希望他加快进程临走暗示他,他现在和三皇子殿下已经绑在了一起,请他不要有什么份外的举动。话里话外都是萧桓璟给他的警告,来自上位者的警告。
想到这里,何愿勾起了一抹冷笑。他可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和那个气势强大的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罢了罢了。毕竟…也是为了天下百姓啊。
下午,何愿打算出去探下城内的风声。顺便给自己买点东西解解馋,这边关穷苦之地,他已经有三天没见过水果了。
陈妙一听他要出去,立马跑过来死皮赖脸地求何愿带上他。
何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胸前的纱布说:“憋坏了想出去转转?”
陈妙嘿嘿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又挠了挠鼻子,有点难为情地说:“去看看,去看看嘛。”何愿笑着摇摇头,也不点破,带着小孩上路了。
他和陈妙一前一后骑着两匹马出了主军驻扎地,在驻扎地附近只有一座城。也是华国西北边境线上最大最繁华的一座城池,原先与西域商业贸易往来频繁,后来因为皇帝不喜老百姓经商,只能偷偷摸摸的做些小营生,再加上这几年的战乱侵扰,所以原本繁华的城池就这么渐渐没落了。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城池虽然不复繁华,但是规模也不小。城内虽冷清,该有的却都有。
何愿翻身下马,走进城中,城门处无一人看守。何愿有些纳闷,原本已经想好被守城的士兵盘问时的说辞,结果一看,还士兵呢,连个人毛都没见着。
他和小孩儿就像进入无人之境一样顺顺当当的一路走到了城中,到了中心的主街道,总算是有点人气儿了。何愿看着四周稀稀拉拉的百姓,每一个几乎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好一点的穿着麻布短打,差一点基本上拉出去就能做乞丐了。大多数人都挎着个脏篮子,里面放着一些个头很小褐色的果子。何愿皱着眉,在脸色麻木的人群中随意挑了一个老头,上前去搭话。
“老人家,这儿是咋回事儿啊?”他轻轻拍了拍前面那个老头的肩。
那老头吓得浑身一颤刚转过头想要回话,一看到何愿那张陌生的脸赶紧连连摆手。
何愿放柔了声音,缓缓的问:“老伯,没关系的。你说。”隐蔽的塞了一锭银子——临出门时问萧桓璟要来的,放在老头手里。
老头眼睛就像粘在银子上一样,咽了口唾沫。左右看了看,周围的人都漠然的走来走去,根本没有人在注意他们,他赶紧拉着何愿走到一个拐角,将银子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再抬头时换上了一脸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
“小伙子,不瞒你说,漠州城已经大不如前啦。”老头紧张地搓了搓手,接着说,“原先我们还算过得不错。城里富户挺多,我们这些老百姓也算是能吃饱穿暖。后来就算是皇上不允许经商了,可我们还能偷偷卖东西,所以日子过得也不大难。”
老头偷眼打量着面前的一大一小,都是面容精致穿着整齐,心里想着再多说点,看看能不能多拿点钱。可是他一对上那个高个儿年轻人带着笑的脸,就不由自主的有些脊背发凉腿脚发软。老汉害怕之余也想不到太多,赶忙歇了自己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接着说,不用担心。”何愿笑的和蔼亲切。
“咳咳,好。小公子啊,我看你气度打扮也不像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再加上您和这位小公子的气度面貌,我劝你啊——”老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还是赶紧离开着漠州城吧。”
何愿愣了下,问道:“为什么?”
老头又四下里望了望,确定没人后,从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拿出了一个脏兮兮的果子。在何愿和陈妙的面前晃了晃,又咬了一口。何愿一看,这果子的肉竟然是棕褐色的…这么鬼畜的颜色,除了坏了的果子,他真是从没见过棕褐色的果肉,这还能不能吃啊…
看到二人有些疑惑的眼神,老头摇头苦笑说:“二位有所不知,这是晶梨。”
陈妙讶异道:“老头儿!你可别糊弄我们,我见过晶梨,果肉是雪白雪白的,哪像这棕色的啊!”
老头的笑更显的苦涩了,他摇摇头:“这是没长好的晶梨。如今这漠州城的百姓啊…都靠这东西饱肚子呢。”
何愿皱眉,陈妙说他见过,他大概也只能在王府里见着这种晶梨。这种梨应该是作为贡品或是给达官显贵送的礼品才被种的。
“老爷子,这城里有父母官吗?”何愿想了想,决定先从父母官这里入手。
“父母官?嗨!原先有的,后来出意外死咯!现在的这个父母官…他算什么狗屁父母,是当朝吴千岁的哪门子亲戚,到我们这里来了!可把我们祸害的不浅啊!”老头拍着大腿怒气冲冲地说道。
吴千岁?这不是那个比三皇子萧桓璟还要受宠的老太监吗……何愿敏感的捕捉到了这一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