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卫溱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提出想要去外面走走,问林嫂进城的路怎么去。林嫂说从村口到城门口,脚程快的话大约半个多时辰便能到。不过她身体刚复原,不适宜走那么远的路,遂告诉她隔了两户对门的荣伯家有一辆牛车,她和荣婶子走得近,等荣伯进城的时候可以拜托他捎上一程。
次日她们便上荣婶夫妇家拜访了,林嫂只说卫溱是自己的一个远房表妹,刚来此地寄宿在自己家里,想要进城一趟,问能不能借他们的牛车捎一程。荣婶和林嫂关系好,一听便爽快的答应了,正好荣伯明日要拉柴进城,便让卫溱跟着一块儿。
翌日卯时,卫溱准时来到村子口,荣伯已经在那儿候着了,牛车板子上摞了一捆捆的柴火。
“荣伯早!”卫溱打了个招呼。
“早,卫姑娘坐好咱就可以出发了。”
卫溱点点头,径直走向车板后头空出来的一小块地方。这还是她第一次坐牛车,感觉颇有些新奇。
“路上有些颠簸,可要扶稳坐好啰!”
说完鞭子一甩,车轱辘便载着两人摇摇晃晃地向前行进了。
荣伯是个热心的人,得知卫溱是外乡人,见到她对周边事物极感兴趣的样子,便一路上充当向导,给她介绍周围的景物。
车子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到达了城门下,仰头望见那高耸威严的灰色城楼、城墙上下站岗的士兵、以及来来往往进出城的人群,卫溱终于有了一种真实身处古代的感觉。
进了城,和荣伯约好午时在城门外见,两人就分开了,荣伯去送柴,卫溱一个人在城内走街探巷。
因为是西北边城,加上气候环境因素,戎城看上去不若都城那般繁花似锦、崭新明亮,偶尔走过巡逻的士兵更是给城内增添了一份肃穆,但是三三两两林立的酒楼店铺,也让它比起岙溪村这些村落来说显得热闹许多。
卫溱看向铺子上的牌匾,谢天谢地,是她认识的字体,虽然有一点点出入,但还是趋近于现代的繁体字。她向人打听城里书肆的位置,卖糖人的大爷告诉她永福坊里有一家书肆,从这儿走到延祀巷后左转就能看到了。
卫溱不识路,兜兜转转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抬首望向头顶“广书斋”三个字,木头牌匾上已经积满了灰尘,斋字下面的“而”垂了半边下来,像根被霜打蔫的黄瓜,摇摇欲坠。
她收回视线,抬脚踏进室内。半人高的柜台后面,一个头发半白,蓄着两道浓黑八字髭的中年男人正半躺半坐在竹椅里,手里捧了一卷书在读。看到有人来,他身形未动,只懒洋洋地从书里抬起一双眼,随口问道:“找什么?”
“请问此处有没有地理历史之类的书籍?”
“地理历史?你是指《大郢纪年》跟《山河注》吧。”
“嗯……对。”
“第三排架子那儿,自己找。”
他朝身后一个方向随意努了努嘴,不负责任地让卫溱自行找书后,又埋头进了他的书里。
书肆面积不大,拢共五六排架子,歪歪扭扭挤在一块儿,仿佛一棵棵歪头松。每一层板子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经年未动的感觉,走动间还能在窗棂透进来的光线里看到衣袖带起的灰尘颗粒。
卫溱拂了拂面,按他说的来到第三排书架处,上下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最底层找到标着《山河注》的一卷书,书角已经破烂不堪,书页泛黄,显然存放已久。又在第四层架子上找到《大郢纪年》,还有其他几卷讲山川地貌的书。
翻了几页,发现除了阅读方向不同,用语有些古言外,基本都能看懂。万幸,不用当文盲了,也多了一个了解这个地方的途径。
不过……
她咬了咬唇,拿起书走向柜台,温声道:“老板,这些书多少钱?”
他瞥了几眼:“每本二十文。”
“租借呢?”
“每十五日两文,签字画押,一月归还。”
好吧,她如今连一文钱都没有,看来只有想办法弄到钱再说了。
无奈地把书放回原处,她抬脚离去,却听到身后店老板不大清晰的声音:“这破地方,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读书。”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也不知是在嘲讽谁。
卫溱皱了皱眉,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人被书挡住的身影。
走出书肆,她去了一趟东市,询问了一些日常吃食用物的价格,又到其他地方转悠了一圈,心里对这个地方的物价大概有了个数。略赏一圈街景风貌,看日头到了午时,便往城门外走去与荣伯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