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做一次梦,叶映庭就离她更远一点,身影也愈加模糊。于是她不再犹豫,背着父母买了机票和船票,孤身来到这座小岛。她查到了叶映庭在岛上的住处,并用自己的身份信息和房东联系,预定了一周的房间。叶映庭不喜欢徒步登山,对自然风光更没兴趣,他是个草包,只喜欢漂亮女人——柳敏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半山腰的湖边看见叶映庭”的证词本就存疑。她的第一个怀疑对象,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柳敏趴在阳台,俯视着街边争吵不休的两人,巴不得他们吵得再厉害点,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搜查房子里的蛛丝马迹了。郁臻没想到,杜彧脸皮挺厚,大街上也好意思和他纠缠不休。他们一个手受伤,一个头受伤,吵起来的架势让过路人只敢围观。开头是好好说的。杜彧:“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吧。”郁臻:“我不,你不想脑袋开花就别跟着我。”杜彧:“我真的喜欢你啊。”“滚!”郁臻绕道走。杜彧拦到他面前,“你凶什么?你打我那么多次,我哪次跟你发过火?有话不能好好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郁臻再绕。杜彧再拦,干脆一怀抱圈住他,“可是我有话跟你说,你别生气了,我每天都给你做饭,还陪你睡觉,你不能说走就走,一点不负责啊。”周围传来窃笑声。郁臻气得跳脚,推开人,涨红脸道:“我们又没上床!你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嘴缝上!”“你缝吧。”杜彧仗着身量比他高半个头,无所畏惧道,“不缝我继续说了——我以前没喜欢过人,可能有不开窍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做,但你不该随便动手——”郁臻抢断道:“停,你想说你是真心的,只是方法错了?那麻烦你去喜欢别人,我无福消受。”杜彧愣了两秒,道:“好,喜不喜欢暂且不提。就一点,如果你走了,就再也找不回你的过去了。”杜彧说:“你的过去,在镜子里。”郁臻哂笑道:“我信你就有鬼了。”然而,人活着,有时候必得信鬼神。比方说他刚表示自己不信,天气就由晴转阴,乌云密布,一分钟内,晦暗的天幕泻下倾盆大雨。郁臻转眼被淋成落水狗,方才吵架的行人纷纷躲到屋檐下躲雨,就剩他们俩还傻站着。杜彧道:“回去换个衣服,拿把伞再走。”郁臻觉得,至少这话没错。他和杜彧回到房子,柳敏已经把自己的行李搬上了阁楼,正拿着扫帚打扫楼下地板的花瓶碎片。郁臻忙过去夺过扫帚,说:“我来,我摆的摊子。”柳敏不让,看了眼他们的造型,哈哈笑道:“你们还是去洗澡吧,好歹我要在这里住一周,不是说客厅我也可以用吗?我来扫吧。”其实她也扫得差不多了。“扫到旁边就好,碎片你别碰,我等下来弄。”杜彧飞快进了卧室换衣服。“对,别碰。”郁臻附和道。柳敏:“好。”窗外雨声急促,柳敏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捏着一枚郁臻给的青枣,她啃得慢吞吞。先出来的是杜彧,他的头发没擦太干,随意套了件深蓝色卫衣,宽松的灰色长裤,显脸嫩得过分了,柳敏几乎怀疑他实际与自己同龄。杜彧不是空手出来,手里提着一个购物纸袋,重量不轻。“我下底楼丢垃圾,冰箱里的东西你随便吃,不喜欢青枣就算了吧。”“好!”柳敏笑眯眯道,两三口啃完了枣子。他放了袋子,走到墙边,将一堆扫拢的碎片装进单独的纸盒,感到身后有人走近。充满少女气息的香水环绕周围,杜彧听见柳敏问:“需要帮忙吗?”他头也不抬地回答:“不用。”“嘭。”脚边纸袋倒地的声音,里面装的衣物露出来,杜彧手一顿。柳敏收回脚,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她蹲下身,把纸袋里倒出的衣物收回袋子里。指尖碰到那件蓝色外套的瞬间,她怔住了,她惶惶不安的心剧烈颤动,强压着内心震悚,她翻开了衣摆的一角——外套的内衬绣着一枚绿叶,叶子,是叶映庭的记号;这件外套,是他才买不久的新衣服,是她陪他买的,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据目击证人称,最后一次在雪峰半山的湖边看见叶映庭时,他穿的就是一件蓝色外套。柳敏猛一抬眼,杜彧正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黑幽邃。“你认识这衣服吗?”他问。柳敏松开了颤栗的手,连连摇头道:“不、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