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危险的人。”杜彧说。他不是不能理解周敛的顾虑和担忧。假设求救者形单影只、力量单薄,那这30天里,他们如何生存首先就是道大难题,沙漠中食物与水源稀缺,夜晚也无法保障自身安全,何况还要照顾一个孩子?最古怪的是直到小队出发,峡谷都再也没有收到过第二条来自该信号站的讯息;所以两边并未达成联络,对方是不能确保这边一定会派人去找他们的。——以及部分值得深思却无从推测的细节:为什么那条信息内容如此仓促简短?他们着急离开?没有再发第二遍是因为已经离开信号站了,还是发生了意外?不管是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求救者停留在原地等待峡谷救援的可能性都很低。周敛的想法无非是:再花36小时赶到讯息中的坐标地点,大概率是扑空或找到几具干巴巴的尸体。若是反过来假设求救者人数众多,那状况就愈发复杂了。这边只剩下他和周敛两个人,如果是陷阱,他们基本必死无疑。然而这一系列问题,早在他们出发前,峡谷的人已推想分析过,尤其是格蕾塔;她并非一时起意,她清楚所有的风险,但她仍然决定执行这项任务,因为比起牺牲,她更不能忍受袖手旁观。所以杜彧上车的那一刻起,就明白这是一场纯粹的冒险;幸运的话无功而返,倒霉则是有去无回。于是他对周敛道:“你以为派我们来的人不知道吗?”看周敛一怔,他接着说:“现在折返,如果再遇到3头突变体,仅凭我们两人,你认为胜算有多大?即便九死一生地回去了,你怎么交代?你骗得过格蕾塔吗?”一时无语。周敛仰头喝光了碗里的汤,抹嘴叹道:“……我他妈的想活着。”杜彧道:“当然了,没有人想死。”周敛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沙,走向车,不忘问他:“你喝酒吗?”“不用。”杜彧往火里添了一根木头。长达半个月的路程消磨光了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最后36个小时杜彧不记得是怎么过来的,沙漠像一条无止尽的赛道,他们是胜利无望的车手,再如何加速也抵达不了终点。在一个金色落日的傍晚,他们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旅程,驶入路线图上的红点范围。连绵的黄沙是铺在蓝色神殿下的毛毯,边际的沙丘是隆起的褶皱;通过望远镜,他们远远地看见一间半掩的房屋,和屋顶一面飘扬的黑色旗帜。“操,还真他妈有人!”周敛的面色因激动而泛红。杜彧的耳根轻微充血,心跳比平时快些,砰砰地回响在耳旁。这世界上还有人,除他们以外的人——亲眼见证这一事实,谁也难免心绪震荡。“要小心。”他放轻声量,提醒道。“我知道。”周敛恢复冷静,眼睛盯视着渺小的黑旗,驱车靠近。那面旗挂上去的时间很久了,上面银漆绘制的图案褪色剥落,隐约看得出是一头展翅的猎鹰,犀利冰冷的鹰眼居高俯视着下方。屋子半截陷进了沙地,黑色房顶完好,墙体有修缮痕迹。只是这里没有人,一丝声音也无,寂静得犹如墓穴。车绕着房屋转了一圈,停在了那扇看不出原色的铁门外。周敛戴上无指手套,取出他惯用的轻型全自动冲锋枪,将一捆子弹缠在腰间,以防备的姿态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杜彧默默换位坐到主驾驶座,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握着一把常见的45acp,他认为用于防身是足够了。——后来事实证明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以周敛的体型块头,站在地面上几乎与屋顶一样高,投下的影子直接覆盖了整扇门。他敲门问道:“有人吗?”杜彧的视线透过车窗追随着对方的背影,头靠在椅背,微垂的眼睑看起来十分懒散。周敛连敲了三次门,并无应答,于是后退抬腿一踹!房顶与墙面的沙尘簌簌落下……门应声而开,夕阳余晖照亮了屋内一小块遍布杂乱脚印的地板。“呛死老子了咳、咳……”周敛扇开扑面而来的灰尘,脖子后转,瞪了一眼坐在车上的杜彧;后者恰好低下了头没看他。周敛猫着腰走进漆黑的房子,他的鞋底落地的短短一息间,黑暗中爆发炽亮的火光与震耳欲聋的枪声!杜彧受响动所惊,只见刚踏进门的周敛那高大身躯被无数颗子弹击中,血光四溅!是陷阱。他在顷刻间作出反应,冷汗淋漓的双手掌控方向盘,脚下盘猛踩油门使车向前冲去!然而就在他注意力集中于前方的那瞬间,一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人正拦在车前——看到障碍物要避开的下意识反射令他动作先于判断,立即调转了车头向右侧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