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卡:“嗯……考虑好了,不过我得先试验你的毒药效果如何。万一杀不死人,露馅儿了,咱们就全完了。”郁臻拿出那颗小小的纽扣,透明金属外壳内装着晶亮的白砂,像挂在衣领袖口的装饰品;不会与毒药、杀伤性生化武器产生任何联想。但连杜彧也要承认,这件东西看起来,的确不属于当前世界,能制作这等精细高纯度金属玻璃的工艺已经随科技和文明消亡了。它更像是来自20年前的社会,那个人类还翱翔于太空、幻想着征服宇宙的时代。他猝然想起初次见面那天,郁臻带他去看的生化人残骸。有没有可能……对方说的是真话呢?艾莉卡捏起那枚她认为毫不起眼的纽扣,将信将疑道:“就这?”郁臻:“你可不要小看它,杀人威力超恐怖!”艾莉卡:“姑且信你,那我们先去找个人实验毒性。”说着,她在自己的床头拿下一只干净的杯子,将借给他们用以消毒的伏特加倒入了半杯,然后举着纽扣问郁臻:“这怎么打开?”郁臻小心翼翼地接过纽扣,食指在它一面顶端的棱角摩挲了三下;纽扣本身的变化凭肉眼难以觉察,但将它放在杯口上方抖了抖,便有细如盐的白色粉末簌簌落进了酒液。也许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杜彧仿若在酒中看见了五彩流溢的碎光。艾莉卡去她的更衣室换了一条果绿色的长裙,她的裙子总是新靓艳丽,保存良好,和她的洋娃娃的来处一样是未解之谜。为显郑重,她还戴上一双白手套,像位公主似的牵着裙摆,端起酒杯。说道:“走吧,去谋杀我血统上的父亲。”两人跟在艾莉卡的后边,看得见她头顶的发旋。郁臻指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对杜彧做口型:“女、魔、头……”杜彧还未回应,艾莉卡先道:“我听得见哦。”郁臻连忙噤声,心虚地低下头。杜彧被逗笑,手放在他的后颈,捏了捏。来到顶层豪华房间的门外,艾莉卡按响了门铃,紧接着铁门自动弹开门锁,翕开一条缝。她回头对他们说:“嘘……不要说话,在门口等我。”一抹鲜绿的裙角飘入门里,被白手套包裹的细手指将门带拢。郁臻背靠着墙,焦灼难安,加上腹部伤口烧痛,开始啃起了手指。杜彧有个怪癖,他不能看见别人啃手指,那使他浑身不适;所以他即时制止了郁臻的举动,主动说话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你还在担心你妹妹?”“也不算。”郁臻回答他,自然没空啃手了,“担心有什么用呢,我遇见的绝大部分事情,都不是我能掌控的。”“嗯。”杜彧深有同感。他离开安居的峡谷,不远万里来到这片沙漠,好像冥冥中注定了只有他一人能抵达目的地。令人怅然的是,并没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们拯救,即使他不来,郁臻和他的小妹妹、艾莉卡,依然能在这里以别的方式活下去。当他来了,也没有轰轰烈烈的奇迹发生,出发前的设想和计划,在现实面前轻飘无力得像孩童堆砌的积木,风一吹便塌了。“而且,究竟什么算担心?”郁臻自问自答起来,“我并非真切地关心着别人的安危,我所谓的担心,只是想看到一个结局,就算最后看不到,也没关系。我还是能继续一个人,过着毫无心理负担的生活。”“我在原来的生活里,努力找寻自己和他人的联系,我跟他们一起吃饭、旅行,选择一两个合适的对象谈情说爱,像普通情侣那样;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那些人说,感受不到我需要他们。——是这个原因,导致的我也没有什么朋友吗?”郁臻很是苦恼地望着天。“我不太理解啊,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自己跟自己玩,好不容易有个小伙伴,还被我害死了。那么我不需要别人,不是很正常吗?”不知为何,杜彧能透过郁臻的言语,目睹那些画面,不是宽泛的想象,是具备细节和声音的记忆;好像他参与过郁臻的人生,见证了对方孤独和成长的瞬间,包括其被害死的小伙伴。他不敢确信自己脑海中信息的真实性,思绪尽量避开它们的干扰,问:“你是害怕,被你需要的人,都会被你害死吗?”“不。”郁臻直截地否定道,“很难说,我究竟在不在乎别人会被我害死。理智上,我知道如果有人因为我而失去生命,我应该为此忏悔和赎罪;但我的内心不会为此动荡,我时刻提醒自己,要做个正常人、要有正常的七情六欲,不然会遭到异样的眼光和排挤。所以我模仿他人,学着去伤心难过、遗憾流泪;人要有情绪,否则就不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