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员只代表个人,而巫马代表的是委托方公司和资助人,他们的行动实际一直处在巫马的计划和监视下。何安黎洗过澡,换了干净衣服,湿着头发跟他一块儿站在医疗舱外;她看着查维斯手术的情况,说:“希望这条腿能让他下决心戒酒。”“他总是这么醉着吗?”郁臻问。他在下船前很少见到查维斯,对这个人印象不深;只记得有次查维斯喝多了,瑞恩指着他说:你们绝对想不到,这家伙是以色列马伽术黑带。郁臻困惑的是,为什么酗酒的人还能被允许上船?何安黎道:“他在上船前肯定是清醒的。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这里,但这艘船上有许多人,是走投无路才来的。查维斯背着巨额债务,瑞恩的妻子住在堪比钞票焚烧炉的中央医院,蕾娜要养她的儿子……生活不易,遨游太空的人也并非都是理想派。”郁臻:“那你呢?”他猜想何安黎不属于“走投无路”的人,她不像。何安黎笑道:“很遗憾,我就是那个为数不多的理想派。”“所以你才研究尼古拉·弗拉梅尔的魔法石吗?”郁臻想起她原本的专业,这个冷僻玄幻的课题绝对申请不到足够的科研经费,她应该是自费。但虚构作品里都讲魔法石能够实现人的一切愿望、让人长生不老之类的;所以不排除有命不久矣的富豪资助她,要她找到真正的魔法石救自己的命。——反正电影里都爱那么演。主要郁臻认为,这世间唯有寻宝爱好者才会脑子发烧、心怀一腔热血奔上有去无回的旅途;这趟航程的参与者应该不是为钱而来就是疯子。“魔法石究竟是什么?真的可以把金属变成黄金?”他假装天真地问。“你对我有极大误解,我研究魔法石从来不是为了获得金钱和长寿。”何安黎踱步到过道对面,背靠着舱壁,高挑身影沐浴在白色灯光下,“我研究它,是因为……”此时,医疗舱门顶的绿灯亮起,手术结束了。比郁臻想象中快,不过也是,切条腿有什么难的?查维斯在剧痛中彻底酒醒,为术后便于观察,巫马仅使用了局部麻醉,于是失去一条腿且经历断肢剧痛的查维斯进入精神极不稳定的状态。他在巫马替自己包扎时,打了那个无知无觉的仿生人一巴掌,撕心裂肺地痛哭道:“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那是我的腿!你这个杂碎……”何安黎立马解开手术室的门禁冲进去,她呵斥道:“查维斯,你最好想想,这到底是谁的错!”郁臻觉得查维斯真是不知死活,那半条腿也算他自找的,鄙夷道:“知足吧你,工作不专心就要被干掉,这是常识;你只少一条腿而已,亚瑟那个倒霉鬼早变成树被烧焦了。”查维斯轰走他们,“滚!让我静一静!”巫马依然尽职尽责地为伤患处理完创口才离开。他关闭舱门,戴着口罩,一脸被飞溅的血点,对他们二人说:“建议今晚将伤者留在医疗舱观察,其余人不要进来。”何安黎道:“很抱歉,他情绪不好,少一条腿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艰难了。”巫马道:“当然,我理解,他需要冷静一下。”郁臻希望巫马最好不是会记仇的机器人,他适当地表达关心:“你……还好吗?”巫马的半张脸藏在口罩下,溅上血点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眉目端丽,他笑眼盈盈道:“我很好,让您担心了。”登陆舱的空间不比主舰,起居室是多人共寝。郁臻宁愿去沙漠里扎帐篷,他一点都不想和其他人住,没错,到了晚上过夜他就去外面扎帐篷。待他洗完澡,何安黎召集全员整理关于那座石塔和植物的影像资料;他们每个人的衣服和背包上都安装有摄像头,记录了完整的第一次出行。而飞行勘测仪也在高空完成了对建筑物的透视扫描和3d图像绘制,可惜由于探索车被烧毁,导出内容需要一段时间。郁臻趴在椅背上,通讯耳机里是杜彧幼稚的童声。他无比怀念在飞船上时跟小孩共度的时光了,食物难吃好歹是热的,小孩烦人好歹当抱枕是软的。“你有没有擦掉我给你画的小熊?”杜彧问。小孩就是这点好,你随便怎么欺负他,他还是要黏你。郁臻撩开略长的袖子看了看,歪歪扭扭的小熊早就洗没了。他说:“洗过澡,掉了。”“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杜彧失落了一会儿,絮絮叨叨地说,“我今天早上吃了小麦面包和牛奶,中午吃了薇妮塔煎的牛排,晚上吃了华夫饼和酸奶……你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