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曾想,推开厨房的门扉一看,却见自家的主子,正和云颐这个金贵王爷在谈笑风生,似乎聊得很是开心的样子,自家主子频频展露笑颜,连眼角都带着笑。
苏嬷嬷微微有些愣了愣,因为她很少,见过自家主子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容,好像所有的烦忧,所有的心伤,从来就不曾加诸过自家主子的身上一样。
就连卿公子在身边的时候,自家主子,也不会展露出如此放肆的笑容,何况这其乐融融的气氛让人怎么看,眼前的自家主子同云颐王爷,都像极了……打情骂俏的情侣。
念及此,苏嬷嬷目光有些微的闪动起来。
苏嬷嬷推门的动作有些重,何况她这个人吃的有些胖,故而,那样大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前,自然一下子就吸引了水玉的目光。
水玉敛了敛唇畔的笑靥,对苏嬷嬷招手,“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外头难道不冷么?”
苏嬷嬷即刻回神,微微垂下头连忙应着是,赶紧走进了已经暖和了起来的厨房,背后反手将门给关了上,随即迫不及待的关切上前询问水玉,“庄主,您没事吧?”
水玉把长凳子让出来了一半,让苏嬷嬷坐下,毕竟现在桌子下已经生了一盆炭火,苏嬷嬷往外跑了大半个通宵直到现在,一定早就冻坏了,自然要让她好生的暖和一下。
果不其然,当水玉去拉苏嬷嬷的手时,顿觉像是摸到了一块冰疙瘩,又冷又硬,令她心疼的忍不住指责了起来,“恁般冷的天儿,怎么出门就不带一个暖手的炉子。”
“庄……庄主,还是我自己来吧。”苏嬷嬷被水玉的动作弄的有些局促,虽然自家主子并非第一次如此亲切的关心自己,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但仍然令她有些不习惯的想要将自己那双冻得通红的双手缩回,心里总是担心自己粗糙的双手,会蹭坏了自家主子细嫩的肌肤。
水玉似乎看穿了苏嬷嬷的担忧,板着的脸瞬息柔软了下来,拉着苏嬷嬷粗糙双手的十指又不由得拽紧了几分,嘴角微翘,“放心,你的手再粗,也伤不了我的手的。”
苏嬷嬷拗不过,只好应是,坐到了水玉身边后,任由水玉给她揉搓冻僵的双手,双眼微湿。
自己的丈夫虽然当年为了保护两个小主子而被那些暴民打死了,虽然是对主子有恩,可这些年,主子半点没有薄待她和自家的两个儿子,该还的恩情也算是还了,可主子却并不这般想,反倒并非是将她和两个儿子当外人看,而是当亲人一般看待,从来也都没嫌弃过他们这些不懂规矩没什么用处的乡下人……
说到底算起来,反倒她觉得,自己更亏欠了主子多些。
云颐吃着碗里的饭菜,眼睛却盯在水玉为苏嬷嬷揉搓双手的一双玉手上,目露着羡慕的神采。
“庄主,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气氛突然因为自己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尤其还撇到了对坐的云颐王爷露出的羡慕目光,苏嬷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搅扰自家主子好事的搅屎棍,于是连忙找了个话题来热络气氛。
水玉半垂着长睫,认真仔细的替苏嬷嬷暖着双手,观察着苏嬷嬷手上的每一处红紫的冻僵处,边漫不经心的回答着问题,“凌晨回的。你呢,你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
苏嬷嬷想了想,“我刚才同张伯去了添香楼,让楼里的人可劲儿的找您,没曾想,到郡主府去打听,却见郡主府已经是闹了个人仰马翻,司马官人和郡主还在打闹,唉……眼瞧着问司马公子和郡主是不成了,我们当时焦急的不行,幸而郡主府上的人说是看到了您被燕王带走了,我们这才……哎呀!”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苏嬷嬷痛呼了一声。
水玉连忙歉然的替苏嬷嬷揉起了适才不小心被自己走神捏痛了的手背,“不好意思,下手重了些,不要紧吧?”
说着话,抬眸关切的看向了苏嬷嬷,刻意的,将云颐那厢投来的骤变锐利的视线忽视。
苏嬷嬷不住摇头,“没事没事,庄主不用在意的——”
眸色一暗,水玉又垂下了一双长睫,嘴角不自然的上扬起来,将话题极自然的岔了开,“怎么,那两人还没闹够么。”
苏嬷嬷心思简单,很快思想也被带到了这个话题上,大概是想起了去郡主府时看到的光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是庄主您看的真切,这郡主和司马官人啊,就是三天不闹上房揭瓦,五天不打架心里就难受,活脱脱的一对冤家嘛!瞧那郡主府里头给闹的,鸡飞狗跳的,里头的下人啊,连过路的时候,头上可一个个都顶了一只大木盆子呢,唯恐这两个祖宗,把什么要命的东西砸到他们身上去了。那场面您是没瞧见,可真真是壮观的乐死个人儿!”
“是么,那你去了一趟,算是大开眼界了。”对于那两口子的‘恩爱’套路,这些年水玉早就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的了,再稀奇的景象要是到这两口子身上发生,真是半点也不会纳罕的了。
“可不是嘛!”苏嬷嬷不会大宅大院里的那些下人的那一套,想笑便是大声的笑,豪爽彪悍,半点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那后来呢?既然嬷嬷知道了你们家庄主被燕王给劫走了,你们后来又是怎么做的。”
两主仆好不容易融洽起来的气氛,又被云颐冷不丁的言语,给生生打了断。
水玉面色一僵,替苏嬷嬷揉手的动作也是一顿,半垂的长睫抬起,蓝眸一转,瞥向了对座的云颐,目光有些许的不善,丹唇抿的很紧,几乎要成一条直线,像是要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云颐毫不示弱,与水玉就这样不相上下的对视着,目光非常的冷冽。
云颐不比子卿温柔,不会像似水的子卿一样,来用温柔包容和暖化水玉的心,为水玉擦拭伤口,给伤口上药。
云颐只会像火一样,办事干脆,风风火火,欲强则刚,一旦问题出现了,他就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将问题剥开,继而干脆的毁灭,直至烧成灰烬。
苏嬷嬷再怎么愚钝,现下看到这两人突然气氛的转变,和仇人一般的目光对视,也立刻明白了过来,心里着急的暗忖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回答问题上,就变得吞吞吐吐,心不在焉起来,“本……本来我们是要去燕王府上直接要人的,但是张伯说庄主曾交代过,在外不能太过高调的暴露自己的身份,所……所以,先让添香楼里的探子安排去燕王府里打听了一番,这才听说燕王府那个神秘的贵客打伤了府上的神医,还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王府,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这才……这才觉得那人怕是庄主,于是,就回来看看的。”
听了苏嬷嬷这番话,云颐挑了挑眉,眼睛一眨不眨的对视着水玉,似笑非笑,“原来如此么。”
水玉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不然你以为如何。”
“难道打伤的不该是那个人?怎么就换成什么神医了。”云颐冷笑,唇含讥诮。
水玉面色一寒,眸光一利,“我要打伤谁,我要如何应付,那都是我的事情,跟你好像没有任何的关系吧?摄、政、王。”
云颐呼吸一窒,面色一青,说不出了半句话,只是死死盯着水玉的眼睛里,分明写满了受伤。
水玉别开了双眼,不再看他,松了苏嬷嬷的手,攸的起身,转身离开了厨房。
望着她萧瑟而孤寂离去的背影,云颐万般的懊恼浮于面上,抬手咬牙就在自己的脑袋上锤了一下,“怎么又这样对她讲话,真是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