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对,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费洛威,我是尊夫人请来作调解的。她要你跟她一起回家,彻底解决这乌七八糟的事。我认为你应该信任她,要是你真的乖乖跟她回家,她是不会找你麻烦的。在我看来,她是个非常好的女人,而你却这样对她。&rdo;
陶德杭特先生撂下了这番话之后,屋子里沉默了好一阵子。费洛威一度像是要晕过去一般,他颤抖着缓缓拿出烟盒,点燃一支香烟,满面愁容地瘫靠着椅背。陶德杭特先生故作认真地盯着他对面的一幅雄鹿雕版画,画中,一个小女孩正轻抚着雄鹿的角,他走神了,猜想着这幅画的名字会是什么。
最后,费洛威阴沉而郁闷的声音悄然响起:&ldo;你肯定认为我是个浑蛋或无赖吧,陶德杭特?&rdo;
&ldo;没错。&rdo;陶德杭特先生说,在某种诚实的热情驱使之下,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说实话的冲动。
费洛威点了点头说:&ldo;是的。不管什么人都会这样认为的。但……唉,我不知道,我不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只是,要判断一件事情,你必须由内向外彻底地了解这件事,充分体会其中的真正含义……恕我直言,你只看到这件事的表面。你必须全面地了解完这件事之后,再下结论。&rdo;
陶德杭特先生颇为惊讶,以一句俗语回答说:&ldo;事物皆具有两面性,你是这个意思吗?&rdo;
&ldo;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你仔细听好啊,我会将事情的经过统统告诉你。一方面,这算是我的告白,自我分析是很无聊的,我需要别人来一起讨论这些事情;另一方面,如果你真的是代表我妻子来跟我谈的,我认为你有必要知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rdo;
他木然地伸手去拿火柴盒,却发现嘴里叼着的香烟还在燃烧,于是就缩回了手。
&ldo;首先,让我先谈谈格蕾丝(我的妻子)吧。我的妻子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她确实配得上这个赞誉。但是,我觉得她没办法完全理解我的感受,即使她表现得好像全部都能明白,格蕾丝,&rdo;他若有所思地补充了一句,&ldo;一直都是一个好女人,&rdo;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ldo;而相反的,珍是个标准的贱货,你肯定早就看出来了。&rdo;
陶德杭特先生吓了一跳。费洛威的话音中没有带丝毫的感情。而更加让他意外的,则是接下来他讲的这些内容。
费洛威微笑着说:&ldo;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其实,我也早就清楚珍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我们这些所谓的流行小说作家,总是在自我标榜着什么迷恋却不盲目。然而当你真的看透这一切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法抽身出来。你无法自拔。
&ldo;这该死的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ldo;大概一年前,我那时在伦敦忙于自己的事务。有一次,极度偶然地,某晚我去君王剧院接我的女儿菲莉西蒂。我本打算带我女儿出去共进晚餐,这时,珍恰好走进了更衣室,然后菲莉西蒂就介绍我们俩认识。这真是绝妙的讽刺,是吧?女儿帮父亲介绍未来的情妇,这实在是太搞笑了吧?哦,我倒是一直留意着这种文学性的反讽技巧,但自己却很少用上,你知道的,大众读者并不喜欢反讽。
&ldo;嗯,接着我们聊了一会儿,然后我就跟菲莉西蒂离开了。说实话,我当时并没有对珍留下什么太深刻的印象。我很清楚她是那种极有吸引力的女人,而我以前也见过这种女人,我对这种类型的女人其实并没什么感觉,所以我对她并无什么太深刻的印象。两周之后,我又前往君王剧院。这次是在下午排演之后,菲莉西蒂已经先走了,我没遇上,反而碰见了珍。珍非常亲切,她一直谈论我的书,且言之有物,她是真的读了这些书,而这确实大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所以当她问我愿不愿意去她位于布朗顿街的公寓坐坐(没错,她那时在布朗顿街确实有间公寓),喝杯鸡尾酒,我说我很乐意。而我的确挺高兴的。我在那儿待了大概一小时,然后,我们就成为朋友了。她……&rdo;
&ldo;她要你跟她做朋友吗?&rdo;陶德杭特先生打断了他的话。
&ldo;对啊,我想是吧,为什么?&rdo;
&ldo;她是不是说,希望单纯地当个普通朋友,不要掺杂任何令人厌烦的复杂感情?&rdo;陶德杭特先生饶有兴趣地追问道,&ldo;她是不是说,她相信你就是她找了一生,而且原本以为永远也找不到的人?&rdo;
&ldo;确实是这样,你怎么?&rdo;
陶德杭特先生突然笑出声来。接着也突然想到此情此景之下,他怎么还能笑出声来,于是立即停住笑声,道歉:&ldo;实在抱歉,我失态了,见谅……请继续往下说吧。&rdo;
费洛威一脸犹豫,但他还是继续把故事讲了下去。
&ldo;呃,就是这样开始的,这纯粹是一种视觉上的迷恋。从那以后,不管我做什么,脑海中尽是她的倩影。真的很邪门,我就是一直看见她。不带任何渴望、激情或诸如此类的情感,当然也没有欲望。&rdo;
费洛威放慢声调,掐掉了香烟,继续说道:&ldo;然而,我就是甩不掉脑海中珍的倩影,这种状况一直持续着,我开始变得不安、焦躁。经过一星期的折磨,我决定打电话给她并拜访她。然后,我就不断地找她,一直找她,珍看起来好像不是很介意,我倒是很担心她会觉得厌烦,但她看起来总像是真的很高兴见到我。在第三次造访她之后,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我需要这个女人,比我生命中的其他的任何事物都更需要。视觉-的迷恋已经转变成肉体上的‐‐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更世俗的迷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