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德杭特先生对此举动心怀感激,他躲到后面脱掉了衣服。&ldo;先脱上衣和衬衫。&rdo;医生喊道,在陶德杭特先生听来,这声音很轻柔。因为动脉瘤的关系,医生的检查也非常的小心。
&ldo;我知道这很不稳定,也许每一分钟都有可能发作。&rdo;陶德杭特先生说道,他的话音里带着一丝对于自己即将死亡的抱歉。
&ldo;你必须立即上床,&rdo;医生麻利地举起听诊器,&ldo;还有,你必须一直待在这儿。&rdo;
陶德杭特先生突然想到,一直待在床上是个挺有吸引力的想法。
&ldo;最近压力有点大。&rdo;他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一两天,有件事令陶德杭特先生有些烦心,真的只有那么一件事。就是那两名警卫,他们一直在牢房里陪着他。不论他是在睡觉还是醒着,不论他是在看书还是在思考,不论他是在床上还是在其他地方,他们总是如影随形。尽管他们不是一直紧跟着他,却一直注意着他。陶德杭特先生一直都是一个孤独的人,他习惯一个人独处,因此在此情况下,他苦恼不已。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是好伙伴,他们一共有六个人,两人一组,八小时轮一次班。
陶德杭特先生最喜欢的是从中午值班到晚上八点的那一组警卫。这组人中年纪较大的那个名叫博什曼,也就是那个最初将他引入牢房的守卫。他是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虽然是秃头,但嘴上如海象般的胡须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没毛的人。他是个好伙伴,个性很好,而且总是随时准备着照顾陶德杭特先生。另一个名字叫福克斯,他看起来就没那么轻松了,很明显,他有些担心。他是典型的军人性格,待人有些硬,缺乏博什曼的那种友善。但陶德杭特先生跟他相处也没有任何问题。事实上,他们三个在一起相处得非常好。牢房里不时传来陶德杭特先生的笑声,博什曼偶尔爆出的狂笑声,以及福克斯的笑骂声。
陶德杭特先生确实和这些监狱看守越来越熟悉了。他喜欢他们,他们也常热心地建议他玩些国际跳棋或者其他什么能让他暂时转移注意力的玩意儿。他们并不是很乐意谈论公务,不过有些时候,当福克斯出去的时候,博什曼会跟陶德杭特先生讲一些其他死刑犯的故事,这让他好奇不已。陶德杭特先生被他们的热情所感动着。
&ldo;我们跟你一样,心里都不好受,&rdo;博什曼坦率地说,&ldo;甚至更加难过,特别是你这件案子。&rdo;
&ldo;不用那么难过,&rdo;陶德杭特先生微笑着,&ldo;说实话,博什曼,我自己可是乐在其中哦。&rdo;
&ldo;该死的,我真的这样相信呢。&rdo;博什曼挠着他的秃头,看着陶德杭特先生安逸地躺在床上,摆出了一副滑稽的不明就里的表情。
典狱长也经常过来聊天。他很快就不像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么窘迫了。陶德杭特先生那一次的窘迫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臭名远扬,且他们两个人又来自同一社会阶层,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现在,典狱长跟陶德杭特先生时常讨论到现代刑罚改革,监狱条件以及类似的问题,这些问题他都很感兴趣。陶德杭特先生很高兴地发现那个人是非常有人情味的,他一点也不像文学或电影中的那种缺乏想象力的、刻板严肃的人。他为他提供了许多写作素材,将来他打算整理了发表在《伦敦评论》上。
医生也是一样,每天来个三四次,时不时闲聊一下。而监狱中的牧师发现陶德杭特先生对宗教没有兴趣,他拒绝接受学习基督教的教义,也不愿意讨论灵魂的状况。他也变成了一个好伙伴。陶德杭特先生只要需要他,他就随叫随到。
他从不缺少纸笔,无限量供应的盖着监狱戳的纸张源源不断地涌来,陶德杭特先生尽情地为费瑞斯的《伦敦评论》写着一系列文章。他忍不住要恭维自己,在新闻评论史上,这一系列文章绝对是独特的。
最后,说到衣食的安排,陶德杭特先生发现自己并未获准抽烟(其实是医生不允许),而他也不想抽烟。他对于饭菜的安排非常满意,甚至觉得这简直是惊喜。经过一番询问,他才发现他的伙食不是监狱的标准,而是基于医院的标准。食谱是医生特别提供的,比如早餐的培根炒蛋。
总的来说,监狱的生活非常舒服,环境很好,周遭也有一群友善的朋友。陶德杭特先生不免为他只能在监狱待很短的时间而感到遗憾(从判决之后,只有三个星期)。
事实上,这真是令人难以理解。陶德杭特先生被如此地对待,但他却是个即将被吊死的人。
觉得此事无比讽刺的陶德杭特先生,某天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座监狱里有两个死囚室,一个住着他;另一个,则依然关押着文森特&iddot;帕默。
他自己曾隐约地想过,当他获罪时,文森特&iddot;帕默应该被立即释放。然而当局并没有把文森特&iddot;帕默从死囚室中放出来。看样子他们是打算继续把他关押在里面。
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依然没传来帕默获释的消息。
陶德杭特先生知道,他不是唯一一个对此事感到不安的人。四十八小时之后,当局便觉得他们可以安然地对陶德杭特先生执行绞刑。然而,他们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放帕默走。第三天,议会上提出了一项质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