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为眼前景致震惊,半晌谢碧潭才惊叹出声:&ldo;这想来就是神仙泉了吧!&rdo;
传闻中的钟灵毓秀之地一展真颜,各怀目的但都是为此而来的几人自然喜上眉山,纷纷庆幸未在这琴台山中枉费了力气。谢碧潭更是直接,最初的赞叹过后,立刻手脚麻利的从马背上卸下一干药锄药篓,往泉口走去。不过片刻,已听他带着赞叹的惊呼出来:&ldo;好一棵……哎,这边也有……啧啧,果然是一块宝地!宝地!&rdo;
李云茅看他一头扎进了水边的糙丛中乐而忘返,几乎瞬间便将身后的两人忘干净了,只得摸摸鼻子冲着黄金履讪笑:&ldo;这行医之人,见药心喜……郎君莫要见怪。&rdo;
却不想一扭头,黄金履竟也是一副喜出望外模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套看起来与谢碧潭差不多的钩钩铲铲,连声道:&ldo;这样的灵秀之地,想来正该有村民所见的异品兰花生长,果不欺某,不欺某!&rdo;一边拨开乱糙,深一脚浅一脚干脆直往更深处去了。
&ldo;……&rdo;李云茅站在原地,守了三匹马发呆。呆了片刻,见那两人果然都没半分想起来自己的意思,只好找了棵大树栓了马匹,一边抱着臂溜溜达达也跟了进去。
山涧内虽不算局促,但泉水深流当中汇聚成潭,两侧曲曲弯弯尽是天然所成的参差石岸,杂生着花糙藤蔓,来去其中很要费上几分力气。越向里走,因两侧山壁收束,光线越显幽暗。偏偏零星的阳光还会时不时漏下,金丝曲折零落,映着水光,一派光怪陆离。三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也入得深了,前后看看,谢碧潭和黄金履还各自拎着铲锄,热火朝天的挖着自己的,李云茅更觉无所事事,看天看地看水,上下左右都看了一圈,忽的一皱眉:&ldo;不对!&rdo;
大概他平日里神神叨叨时总带着些霉运,这一声立刻惹起了谢碧潭的注意。丢开一把糙根直起身,顺便敲了敲微酸的腰眼,谢碧潭很给面子的捧场一句:&ldo;又哪里不对了?&rdo;
李云茅整了整面色:&ldo;这神仙泉虽说幽深了些,但也算不得难找,又无什么猛禽恶兽栖息,怎的迎安村中人却只做传说看待,偶尔在外围采摘些上品的药糙,却从未深入。此事蹊跷,说不得这泉涧深处还有什么古怪。&rdo;
谢碧潭听得一愣:&ldo;这……&rdo;虽说一路走到现在,十分平安顺遂,但李云茅一开口,他几乎成了本能的便已先信了八成,当下也不急于挖药了,拎着药铲凑过去几步,微微眯眼借着零落阳光惊疑不定的打量眼前这片仙境般泉涧。
只是环视了一圈,毫无半分异状。那边黄金履还在东翻西找的继续深入,已与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谢碧潭忙扬声唤他:&ldo;黄公子,且缓一缓步……&rdo;
话音未落,前方更深邃处,忽的吹出一股冷风。风中尚夹杂着一股说不清是腥是甜是香的淡淡气味,并不算难闻,却实在太过突兀。
走在最前面的黄金履背影蓦的一僵,缓缓直起身望向风起的方向,忽然踉跄连退数步,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身后乱石成堆,无一丝平坦之地,如此仓皇一退,一脚踏错,险些就要坐到地上。好在背心一只手及时稳稳抵上,托住了他东倒西歪的身子,随后便见李云茅已不知何时到了身后,微微偏头:&ldo;发生何事?&rdo;
谢碧潭也匆忙拎着一堆物件跑了过来:&ldo;黄公子,你没事……&rdo;问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三人六道目光同时落在前方石壁上。那是一处颇大的回弯,黑黝黝的山石遮挡视线,只能看到泉水自后面曲曲折折流出。上半截山壁上爬满了青苔蔓藤,另半截却十分光滑,除了山石原本的凸凹纹路,就只有潮气熏上的水纹,蜿蜿蜒蜒爬满。
此刻没有太多光线漏到这半截古怪的山壁上,整片石头的颜色都晦暗不清。但就在三人目光所及,一片更深邃的阴影正摇摇晃晃在石壁上舒展开,从一个角落迅速蔓延伸展,头爪毛齿逐一清晰,终至凝成了一头巨大的狼影,高及丈余,微微垂头,似正自上而下的打量着闯入的三人。
怪影乍现,如此巨大的一头狼兽,即便只能看到影子,带来的压迫感也不容小觑。一片抽冷气的声音中,李云茅不退反进,顺手一拉,黄金履已被他扯到了背后,刚待站稳,胳膊上一紧,脚下不由自主的又是一个踉跄。再抬头,连谢碧潭都站到了前面些的位置,还不忘叮嘱一句:&ldo;黄公子,你退后留神。&rdo;
黄金履纵然大受惊吓,在被这样连拽两次后也冷静了不少。估量了一下情势和自己貌似不大的用处,颇有自知之明的没再多说什么,只握紧了手中花锄,又往一旁侧了侧身,但求不成累赘。但也就是这样一挪步,背后斜靠住了一块粗大石柱,偏头一望,忽的轻轻&ldo;咦&rdo;了一声。
李云茅没太注意黄金履的动作,双眼盯紧了壁上狼影。那凶影虽高,比之鸣蛇却还不怎么够看,李云茅倒也不如何惧它。只是华山群峰之上也有不只一处狼群,打小见得多了,深知这种畜生甚少独来独往,如今若真有这样一头巨狼蛰伏在此,只怕神仙泉内外还有不只多少野狼掩形其中,自己身后还跟了两个不谙武艺的书生,情形实在棘手。
这样一边心思转动,一边也丝毫不敢放松的注意着狼影动作,一时僵持。涧洞深处吹来的冷风更大了些,那股子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的味道也一阵阵浓郁。李云茅抽了抽鼻子,心中忽然有个念头隐约一晃,不回头对谢碧潭道:&ldo;谢兄弟,你觉得这是什么的气味?&rdo;
谢碧潭倒是小心专注多了,李云茅一句话问出去,他半晌才反应过来,微微一愣:&ldo;这……这是什么味道?某也分辨不出,不曾经历过……这味道……&rdo;他皱眉去想,倒是分散了不少紧张情绪,慢慢定了定心,&ldo;这……不似单一一种,倒好像是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唔,似有梅花香气,可这种时节,哪里会有梅花?还有……还有……嗯?&rdo;谢碧潭忽而一愣,像是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手中的药铲险些也掉到地上,&ldo;香脂的味道!&rdo;
&ldo;噗嗤&rdo;一声,李云茅乐了出来,&ldo;看来这里头的狼还是头母的,说不定已经成了精,所以才会涂个脂抹个粉戴个花……&rdo;他笑声犹在,指掌忽动,一缕罡风甩出,&ldo;啪&rdo;的一声打在石壁拐角,顿时崩溅起一片大小石渣。只是在他动手的同时,落在最后的黄金履也高声叫了出来:&ldo;李道长且慢!&rdo;但终究慢了一步,石屑飞溅中,石壁拐角后一连串&ldo;啊啊啊啊&rdo;的惊声惨叫,随后稀里哗啦跳出了一个人影。
李云茅观那狼影不动不嗥情态有异,内中传来的气味虽说怪异却没什么凶秽之感,他不比谢碧潭与黄金履二人,自华山修道,仗剑斩怪除妖,血腥杀戮之事见得多了,但凭这一点,已断定山壁后十之八九并无什么险恶之物。只是千想万想,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被自己一通石屑砸出来的,竟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身精致利落的红衣红靴,乌油油的头发扎了大辫子,合着金红翎羽发饰编在一处,蓬蓬的悬在后脑。粉团脸,乌珠红唇,十分可爱。只是那小姑娘一路连滚带爬的从山壁后出来,靴子尚踩在水中,抬头一瞥三人,忽的就&ldo;哇&rdo;一声揉着眼睛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