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碧潭对此自是认同,但还是先忍不住开口问道:&ldo;黄兄,你刚刚是用什么法宝打退了那鬼物,某竟是不知你还有这般本事。&rdo;
黄金履顿时苦笑:&ldo;某哪有什么本事,这说来还是要多谢你才是。&rdo;
谢碧潭更加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只听黄金履道:&ldo;那日你来梅记,说起李道长替人驱鬼邪之事,某记在心上,兼着自己对这些妖鬼之说也心有戚戚,便抽了空往相国寺一趟,求了副高僧加持的串子护身。当时只想着拿了这物件心里有底,聊胜于无,不想今日却当真靠它救了一命,当真……当真……&rdo;他连连&ldo;当真&rdo;几遍,无话可说,唯有叹息道,&ldo;待回去了,定要备上丰厚香火,往寺中斋僧还愿!&rdo;
谢碧潭听了因由,也连连惊叹不已。他惊魂甫定,却又忍不住埋怨道:&ldo;黄兄,当时你也不知那佛珠串子到底有无作用,何苦还要来推开某,下次再遇到了,还是先自己逃命要紧……呸呸呸……&rdo;说着话,他连忙吐了几口口水,改口道,&ldo;什么下次,没有下次才是!&rdo;
黄金履失笑,扶了他的臂膀:&ldo;醉蝶村这一遭,是某邀你同来,自是要先顾及你的安危才是……莫说此事了,趁眼下还算平安,快回董家去吧。&rdo;
待到回了村子,却正巧遇见大群村民掌着灯笼火把从另一端过来,为首几人面熟,董老头也在其中。一问之下,才知这便是往东岭寻找董山的人手,当夜翻遍了几个常去的山头,都不见人,而天色已晚,只好先退了下来,待明日准备周全,再往山深处去。这一行人虽说是从村东北的小路上山,但下山路径却不止一条,当下选了最近的路走,倒是与黄、谢二人岔开了。
倒是他二人一时不好将山路遇鬼的事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毕竟此事骇人听闻,众人明日还要上山寻找董山,若是因自己一席话打了退堂鼓,岂不是耽误人家性命。并且想来白日昭昭,鬼魅潜行,也未必倒霉如今夜这般。
这样一时转念,就将叙话耽搁下了。而等到众人回到家中,已是深更,早都疲累不堪,糙糙用饭洗漱后,就都各自回房歇息,竟是一夜无话。甚至黄金履与谢碧潭二人,有惊无险这一遭,也觉神乏气空,躺下倒头就睡,万事都待明日再提了。
天初破晓,晨鼓虽鸣,长安城内外却还沉浸在薄薄一层未褪尽的夜色中。浅淡的灰霾合着霜气牵衣不散,连兵士合力推开城门的呼喝声都显得萧索,清寂寂回荡在幽深的城门洞下面。
不过到底还有些一早就要出城的人等在城门前,多是行旅装束,挑担牵车,衣着寒素。这样一群人中,突兀夹杂了一匹油黑毛色的骏马,鞍鞯锃亮整齐,上面端坐着一位红衣银甲的小将军,锐气抖擞,十二分英姿焕发,格外招人侧目。
甚至守城门的兵士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虽不同府,但到底同都属军籍,品秩自有高低,难免相互抱了抱拳打个招呼。忽的有一人像是曾见过那小将军的,笑起来道:&ldo;徐小郎君,你前几日不是才回了家探亲,怎么今日这一大早又要出城?&rdo;
红袍小将干咳两声,语焉不详:&ldo;有些私事要办,有些私事……&rdo;这时节城门在轰隆声中洞开,他忙一拱手,不再多说,催马就匆匆出了城。那几名兵士也未将此放在心上,说笑两句,就各归各的班位,值守去了。
长安城外跑出十里,渐渐的路两旁行人多了起来,大多都是匆匆赶路进城,也有往田地里收拾活计,各有各的忙碌,搅得初冬清冷的早晨似也多了几分热度。
只是路上纵然热闹,跑了一气带起一身的凛冽寒意却只增不减。红袍小将出来的早,直到这时候才见有路口袅袅升起白烟,正是一个招待往来的粥棚,大锅新熬出的细米粥、馎饦汤,豆叶蔓菁,热气腾腾,很是抓人眼睛。
他便不由自主的下了马,到棚子里坐下随意捡了几样吃食,等着端上来的间隙,目光一转,已将棚子里的情形看了个大概。
与他这般同样风尘仆仆在赶路途中吃饭的还有三四人,大多都只埋头在自个面前的盘碗之中,衣着打扮也无甚奇特之处,无非商旅行人。只是在棚子最角落的一张桌子旁,却是坐了位白衣翩然的青年道者,面前摆了三四碟小菜,却不见面饭,而是放了个靛青颜色的葫芦。葫芦中斟出酒水来,就用着棚子主人家拿得出的木碗,细酌慢饮,怡然自得。
那道者生得一副英秀相貌,衣袂潇洒,与同棚诸人一较,登时显出鹤立鸡群的卓然。红袍小将忍不住的,连连多看了他两眼。那道者竟似察觉了,忽的转头,也冲着他粲然一笑,举了举酒碗。
偷瞧旁人被逮了个正着,红袍小将不觉赧然,揉了揉鼻子。正巧他要的几样饭菜端了上来,忙抓起筷子,埋头吃饭。
只是才吃了几口,眼前阴影一晃,随后便是淡淡的檀香酒香杂在饭菜香气中一同送入鼻端。一抬头,就见那白衣道者一手擎着酒碗,一手勾住了葫芦绦子,笑眯眯大大方方坐了过来,十分不见外的打着招呼:&ldo;徐小将军,这般大清早匆匆出城,莫非是忽然接了军令,要回洛阳去么?&rdo;
红袍小将被他问得一愣,张了张嘴,刚要答个&ldo;不是&rdo;,才忽的回过味,诧异道:&ldo;你认得某?&rdo;
白衣道者&ldo;哈哈&rdo;一笑,抬手指了指天:&ldo;三清天尊,世间万物洞若观火,贫道屈算于心,自然可知。&rdo;
他说得玄乎,红袍小将至多信得一成,还是看在他一副好皮囊上。当下撇了撇嘴:&ldo;道长这话说得神乎其神,某见识浅,还不曾遇到过如此活神仙似的人物,信或不信,当真两难。&rdo;
白衣道者又是一笑,拎起葫芦添了点酒,冲着酒面端详片刻,&ldo;啧啧&rdo;几声,似有所得,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ldo;小将军家有寡母,虽说叔伯辈常常照料,到底还是莫让她挂心。那般凶险之地,听贫道一言,还是勒马回城,莫要去了吧!&rdo;
他说得轻描淡写,红袍小将一听之下,却惊骇得跳起了身,碰得桌面上盘碗叮当响成一片也顾不得了,瞪大眼睛看着道人:&ldo;你你你……你怎么知道……你……你还当真是个神仙不成!&rdo;
&ldo;不敢不敢!&rdo;白衣道者摆了摆手,&ldo;贫道李云茅,师承华山纯阳宫,略通星象吉凶之皮毛罢了。话说到此,想来徐小将军已是信了贫道,那便不妨将贫道建言考量一二,如何?&rdo;
&ldo;纯阳宫……&rdo;红袍小将脸上挂了几丝费解,&ldo;纯阳宫素来与某军府交好,华山上来的道士某见过的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无论紫霞太虚哪一脉,都耍得一手好剑法,可是倒还真没见过道长这样屈指算吉凶的……&rdo;
李云茅面上仍不动如山挂着笑意:&ldo;小将军所见,想来都是金虚紫虚两脉的武修同门,贫道师承灵虚真人,各有擅长,自然不同。&rdo;
红袍小将对纯阳师门想来只是一知半解,胡乱嗯啊两声,立刻又好奇道:&ldo;你说你知道某要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