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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第1页）

这般亲密厮磨，贴近得几乎没有间隙，卧席方寸之地，也不知是心思使然，还是当真聚众而暖，渐有热度蒸腾起来，烘烤得人心身俱暖。谢碧潭便置身于这样暖和舒适的氛围中，连之前那几分尴尬不安也渐渐融化尽了，整个人带了点倦意的迷迷糊糊，心里头只剩下了怀中人这一个念头。他遐思到深处，半是不由自主，半是情生意动，微微偏了偏头，轻轻一口咬在了李云茅的脸颊上，含含糊糊嗔了一声：&ldo;冤家！&rdo;

他这一举动本是忘情，若搁在平日里断然是做不出的。只是一直偎在他颈窝中像是睡着了的李云茅却忽的全身一个激灵，猛的打挺坐了起来。盖得好好的棉被陡然掀开，一股子凉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谢碧潭突的打了个寒颤。

李云茅睁着对惺忪睡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倒有几分睡毛了的迹象。谢碧潭却是吃了冷风一激，脑子里的混混沌沌登时冰消瓦解，后知后觉过来自个刚刚做了什么举动，登时涨了个满脸通红，根本顾不上探究李云茅的反常，一翻身匆匆下了地，低着头道了句：&ldo;你自己睡吧，某去……去看看什么时候吃中饭……&rdo;就一路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他忙忙的推门出去了，李云茅倒还坐在原处，全无以往嬉皮笑脸占人便宜的模样。坐了片刻，才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谢碧潭唇齿碰触过的地方，脸色却愈发的一片难堪。那被窝折腾了这一气，飞快的凉了下来，李云茅却也没了睡觉的心思，有点放空的抬眼盯着屋顶，口中喃喃自语：

&ldo;众生所以不得真道者，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惊其神……&rdo;

谢碧潭出了屋子，没敢直接往后面厨房去见董家人，先跑到院子里让凛冽北风吹了片刻，直到脸上的热度褪尽了，才转过身，却正看到董老头一手捧了三炷香，一手推门出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谢碧潭忙给人让出条路来。见董老头将那香一路捧到院子东边，找了个平整些的角落放下，才出声问道：&ldo;董丈，这是……&rdo;

董老头拍拍手指上的香灰，小心看了看香头还照常燃着，便道：&ldo;晚上李道长要上东岭降妖除魔，小老儿如今不顶用啦，出不上什么力，只能在家里给他上炷香，请当年那位神仙道长保佑，保佑李道长这次去，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收拾了那作怪的鬼魅，好生回来！&rdo;说着话，趴下地去，冲着那香炉做了三个长揖。

谢碧潭见他这一片好心，颇觉感激，刚打算着也跟过去拜一拜，忽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愣了愣，小心翼翼道：&ldo;老丈，某冒昧有一问，你说求当年那位上山除妖的道长保佑……为何要如此阵仗？&rdo;

董老头却是叹了口气，站身起来，向着谢碧潭道：&ldo;不瞒郎君说，当年是小老儿亲身送那位道长进的东岭，之后那一晚，一村子的人也都曾望见，山深处一片红光烧了天也似，定是那位道长用大神通在降妖除魔。只是自打那夜后，却不曾见他再从山上下来。那时因东岭上有妖物作怪，甚少人肯往山中去讨生活，上下道路，只得村东北那么一条。若是有人进出，断无看不见的道理……因此村里人大多猜测，只怕是那道长也已经……唉，这神仙妖怪的事，可不是平头百姓说得准的！&rdo;

谢碧潭听得呆愣住了，连董老头何时回去也没发觉。再醒过神，眼前炉中的三炷香都燃去了大半。手足一片冰凉，许是被寒风吹透了。他僵硬挪着步子转身，梦游般回了房。一推开门，才像是回了魂，立刻大声道：&ldo;李云茅，晚上某要同你一块上东岭！&rdo;

接了他话头的却是另一个清朗元气的少年声音，一叠声嚷道：&ldo;不成不成！你会舞枪么？你会用剑么？你会射箭么？你会画符么？你一个大夫，难不成遇到了妖魔鬼怪用你的银针去扎，还是药糙去熏？你连跑都跑不掉，跟上山去岂不是开玩笑！不成，你不许跟着！&rdo;

谢碧潭这才发现，徐北雁不知什么时候也回来了，正坐在炭火旁一边擦他的枪，一边噼里啪啦将自己否了个一无是处。倒也知道这番话虽说不中听，说得却是事实，谢碧潭也不与他争辩什么，只将目光投向抱着棉被还坐在卧席上的李云茅，又将话重复了一遍：&ldo;晚上某要同你一块上东岭！！&rdo;

李云茅笑嘻嘻的，老不正经盘膝坐着：&ldo;怎么出去一趟就改了主意，莫不是听说了什么？&rdo;

谢碧潭无心瞒他，将董老头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不掩饰其中的担心。只是李云茅听罢，忽的喷笑出来，边笑边招呼谢碧潭过去一同坐下，然后才道：&ldo;你担心某也如那位前辈一样死在山上？&rdo;

谢碧潭听得个&ldo;死&rdo;字，脸色丕变，正要着恼，李云茅已又道：&ldo;哪个说那位前辈死了的，当真无稽！&rdo;

谢碧潭话到嘴边改了口，满是诧异：&ldo;你……你怎么知道……&rdo;

&ldo;前辈那般人物，岂是寻常人可见的身手。高来高去，也不过一念之间。&rdo;李云茅说得理所当然，&ldo;先前他落脚醉蝶村，说不得只是为了打探妖怪谷相关事宜，待到山中事了，自然拂衣而去，又岂会再循原路而下，难道要贪受这一村人顶礼膜拜不成！&rdo;

听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一旁徐北雁却哼哼着开腔：&ldo;真搞不懂你们这些道士要那般清高作甚！某在府中，常见兵戈征讨，哪一遭班师回来不是要热热闹闹的挂得胜旗，三军贯甲昂扬入城，那场面自是要越盛大越招摇越好。怎的明明做了桩大好事，反倒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走，当真是没意思之极！&rdo;

经他这一打岔，谢碧潭原本紧绷着的表情也不由松动，闷笑出声。只是笑过了，却没忘记初衷，还是冲着李云茅道：&ldo;某……某还是要同你一块去东岭。大不了某远远跟着看着，不给你们碍手碍脚就是！&rdo;

&ldo;贫道又不会像那位前辈一样一声不吭直接跑了！再说，就是某想要跑，只怕徐小将军也不肯，是吧！&rdo;李云茅仍是笑着，轻轻松松说着玩笑话。只是看到谢碧潭满眼坚定神色，无丝毫妥协的痕迹，末了也只好叹了口气，示意屈服，&ldo;好好好，同去同去。不过说好了，你远远跟着，莫要近前，到时候要听某的安排。&rdo;

谢碧潭自是一口答应下来，心头阴霾扫去大半，连徐北雁不服气的嘟嘟囔囔也不理会了。

待到天色将黑未黑时，也不过才申时过半，几人早都收拾停当，随时就可动身出发。

这半个下午李云茅终于没再懒洋洋的打着盹过去，取了随身的符纸朱砂，一连写了数张符交与徐北雁，嘱咐道：&ldo;妖鬼之物形体虚化难接，你那枪只怕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且将这几张符收好了，到时候裹在箭头或弹丸上射出去，比你那枪马功夫顶用得多。&rdo;

徐北雁十分不忿他看轻自己的奔雷枪法，只是倒也明白李云茅所言不虚，嘀咕两句也就收下了。再一转头，却见黄金履持了只陶碗过来，内中盛了大半碗土酒，向几人笑道：&ldo;某恨此身一介文生耳，不能与诸位同往。薄酒一碗，权做壮行，早去早回，某在醉蝶村等你们的佳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