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入俪语轩时,明玉蓉正挑选着待会儿要穿的衣衫,对着手下的人指手画脚,对着已接近完美的衣裙挑三拣四。
明婉凝知道她这样的高傲为什么会有,兰汤赐浴,唯有皇后可享。而且,俪语轩的名字亦是大有深意,“俪”唯有皇后可用,而“俪语”两字,又是指对偶。这一张圣旨,处处皆在暗指苍沁天,有意于封她为后。
在她面前站定,明婉凝微微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口中亦是恭贺讨好之语:“臣妾给蓉昭媛请安,恭贺蓉昭媛兰汤沐浴以及宫殿赐名之喜。”
这样反常的举动,让明玉蓉心里没由来的生了防备,也不与明婉凝亲近,只轻轻地抬了抬手,吩咐手下的人摆上了一把椅子:“妹妹好生嘴甜,看座!”
明婉凝也不推辞,只是轻轻地坐下了,这座位与明玉蓉的座位隔了三尺远,分明就是刻意疏离了,想来她也不算太笨。
“蓉昭媛,为保姐姐腹中孩儿平安,臣妾特地做了一个万寿香囊,是用一些宁神的香料混合而成,最是养颜。还有这绿松石,世上罕见,最是符合姐姐的身份。”
淡淡地言语了一句,明婉凝的身后便有宫人端了香囊与玉上来。
明玉蓉望了她一眼,一副体弱苍白的模样,轻哼了声,让水珂带人将这些收入库中。
明婉凝望着水珂远去的背影,扬起纯真无邪的笑容,品了口刚端上来的六安瓜片,微一蹙眉,笑说:“怎么蓉昭媛入宫未带语双那丫头来,这端上来的六安瓜片,臣妾一品便知不是蓉昭媛爱喝的口味。”
明玉蓉将手轻轻一抬,茶盏摔落在地,可她脸上却好像是漫不经心,好似只是打破了一个普通的茶杯而已。
可据明婉凝目测,那是沁都窑口烧制的青花瓷,上面的和合二仙的图案,更是栩栩如生,价格不菲。大概,处于一百两到五百两之间,需要明婉凝两三个月的月例呢!
看来,明玉蓉真不是一般的得宠!
抬眸装作惊讶地看向她,只见她朱唇轻启,笑得极其妩媚:“这茶既不合本宫口味,那本宫自然是不愿喝的。再说了,那茶盏的样式,也太卑贱了吧?水珂!”
话音刚落,水珂就已匆匆赶到,“半个时辰之内,本宫要看到整个俪语轩的瓷器,都是云娣窑新烧制的麒麟送子图案的白瓷!”
明婉凝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云娣窑新烧制的白瓷,可是每套都是上千两,而且整个桦朝上下,仅有一百多套,多是皇帝或重用大臣才可用。
而这俪语轩上上下下的瓷器,大约有三十多套,那究竟得需要多少钱?估算一下,大概是三万两!
可心中的疑惑还未尽消,魂儿就已被一种奇异的香气牵引了过去,闻声望去,两个太监正端着一个木桶上来,轻轻在宫门口放下,然后就看见一个宫女缓缓上来,她长得极和善,大约三十来岁,想来在宫里待了好几年了,她对明玉蓉并未有讨好,只是例行公事:“娘娘,宫人们奉皇上旨意,前来以椒活墙,还请娘娘先移驾炀乾宫,明日一早,便可闻到满室椒香。”
言外之意就是,明玉蓉可以顺便准备侍寝了。
明玉蓉自是也闻到了香气,拿手在鼻前扇了扇,十分享受地说:“这香气果真是极好的,怀霜姑姑从前伺候过兰太妃,现在到了御前伺候,是最稳妥的。以后还要劳烦怀霜姑姑多多担待。”
说着,水珂就已从怀中摸出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悄悄地塞到了怀霜的手中,而她却只是恍若未闻,刻意退后了几步,道了声在院外等候,就出去了。水珂的手停在半空中,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直到明玉蓉走到明婉凝面前,轻抚着自己略略隆起的小腹,故作欲擒故纵,大声炫耀:“哎呀皇上真是的,明知道本宫有着孩子,还要本宫侍寝,万一这孩子出个什么事,那该如何是好啊?”
听及此,明婉凝微微一勾唇角,看来她还真是愚钝,身于危险之中,还敢如此放肆,竟还将这种事摆上台面来说,真是不知廉耻。
然而她的笑,落在明玉蓉眼中,却是完全被曲解了意思,于是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过妹妹放心,本宫已经问过徐太医,偶尔一次,不要紧的。”
再也忍不住心中按捺着的笑意,明婉凝以袖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明玉蓉被她笑得有些发昏,颤抖着问:“娴贵仪,你……你笑什么?”
“是蓉昭媛多心了,臣妾只是为蓉昭媛的椒房之宠感到高兴。”明婉凝敛了笑容,福了福身,“既然蓉昭媛有事在身,臣妾先行告退了。”
语毕,便转身离去,踏出大殿,就见怀霜平视前方地站在那儿,面带令人温暖的笑容,那不是伪装出来的,而是真实的。
想到这里,明婉凝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一步步踏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念珠见已经走远了,小声地开口:“小主,您说,今日那怀霜姑姑如此不收赏银,是为何呀?”
明婉凝脚步略略顿了顿,却没有开口,而是继续缓缓走着。念珠没有得到明婉凝的回答,便小声地自言自语:“奴婢实在是看不懂。这怀霜姑姑也就是这一个月里,才从柳惠太妃那儿到了御前伺候。如果是怕被查出来,那也不应该啊,就连何公公都收赏银,可偏偏她却不收……”
一旁的梅湘忽然轻哼了一声,插嘴道:“依奴婢看,那怀霜姑姑是故意装清高,觉着自己长得不错,就想去勾引皇上……”
听到这儿,明婉凝脚步猛地停下,她细细地打量着梅湘、念露和念珠姣好的面孔,忽然笑得灿烂:“湘儿,那怀霜少说也有三十岁了,怎会有这样的心思?不过依我看,你的容貌倒是比那怀霜要好得多!”
梅湘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垂下头,小小的瞄了明婉凝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小主……你这般说,是什么意思啊?”
明婉凝微微一笑,将手上的玉镯摘下,轻轻放到她的手心,吩咐道:“湘儿,你现下便去领月俸银子,然后去司衣司领一身红绿相间的衣装来,再去司珍司领些珠宝,过几日,等皇上什么时候想看歌舞了,你穿着那一身来,我记得,你的胡旋舞跳得是最好的。”
梅湘忽地抬起头,眼神惊奇地看着明婉凝,却难掩面上喜色,微微一行礼,便匆匆向后奔去,那样子,活像只欢快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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