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两个人走了,也便走了。
除了萧静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那两个运粮官的离开,天光刚亮的时候萧静之最早起床,早早在门口打水洗地,襄阳城粮库马车辘辘经过院子门口,他没有抬头。
马车辘辘而过,最前面的车子上,坐着年轻的运粮官。
和背身专心洗地的萧静之一样,她也不对这边看,只是垂着头,似乎在剔指甲。
亮亮的地面,映出他和她的影子,马车的阴影,无声无息覆盖过来。
在彼此的影子交叠的一瞬间,她忽然伸手,虚空拍了拍。
手的影子拍在脊背的影子上,然后往上,在脸颊稍稍停留,随即收回。
这一刻无声的保重,这一刻只能以光影诉说。
马车驶了过去,影子交错而过,他始终没有回头,背对着她蹲着,手浸在冰冷的水里,一声声,数着她离去的马车声。
隔壁的喧闹传来,他从混沌中惊醒,恍惚里耳朵里还是那辘辘车声,他忍不住对路尽头遥望,山路迢迢,马车已经化为一个小黑点,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中。
忽然他听到隔壁关于刘队正暴毙的消息。
他怔住,在秋日的阳光下,脸色忽然霜白如雪。
良久,他弯下身,牢牢将自己,抱成一团。
明亮的书房内,墨然在看信。一封封的文书,最上面的都标明“襄阳”。
容楚看得很仔细,忽然“咦”了一声。
闻三立即俯下身。
“十二受伤了,怎么回事?”
“正在查出手的人是谁,十二武功在咱们十八人中最高,否则也不能做您的贴身护卫头儿,这回可算吃了大亏了,他说……”
闻三的话忽然被墨然截断,“等下,这封里说,百里幽向十二借人,要他帮忙找一个美人是怎么回事?”
“十二来信说了,他也不明白,他说百里幽揪着他领子,要给找个倾国倾城,比花解语,比玉生香而且经过特殊训练。绝对忠诚可靠的美人来,十二说没有,百里幽说没有也得有,十二只得从咱们训练的那批姑娘中紧急抽了一个人来,他也委屈得很,说他也不想这样,说这是咱们秘密武器之一,主子您关照过不能给百里姑娘知道的,不知道她怎么就晓得了。”
墨然静静听着,展颜一笑,道:“百里幽脑袋本就长得和别人不一样,她似乎很熟悉历代朝廷高层建立实力,培植私人的手段,她能猜出我有类似的属下也不奇怪。另外,”他挑起了眉,“我的秘密实力,从来不需要瞒着百里幽,这些女人的存在,我之所以瞒她,是不希望她有误会,既然她已经猜到了,又这个态度向我借人,以后便不必再对她躲躲藏藏了。”
“是。”闻三嘀咕一声,“百里姑娘真是少见,这种事也猜得着……”
“是我低估她,也瞧轻她了。”墨然一笑,“她本就不是平常女子,我不该怕她多心的。”
闻三瞟主子一眼——瞧您这德行,去北严一趟回来,话风都不一样了,瞧这眉梢眼角的春意……
墨然还在低头看文书,正要将这封信丢在一边,忽然手指一顿,惊声道:“不对!”
走神的闻三一惊,连忙问“哪里不对?”
“她好端端地要美人做什么?有没有问过十二?”
“十二说他问了,太史阑只说有重要的事,还和他关照,一般的绝对不要,必须顶级美女,人间少见,能让再阅遍花丛的男人,都能一眼发直,务必被俘虏的那种,他没办法,只好把咱们培养七年的那位给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