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无端出现在自己跟前的孩子给她带来的消息,小晴被震惊了。哑然。
“你呆在这里太久,外面的风声,你可能一点收不到。梅妃也失踪了。”钟采第二句话,让小晴更加惊讶了。
她主动向钟采走近两步,微微低眼看着他,这个孩子比她矮一个脑袋:“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求你告诉我,梅妃现在的情况?”
她跟他说话的瞬间,钟采感到好像是母后在跟他说话,他的心中流动着一丝温暖和感动,冲着小晴笑了笑,语调从起初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淡然,渐渐转为了一些激动:“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能告诉你,梅妃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很危险。”这三个字,特别顿了一顿。十分严肃。
小晴听到这里,愁上眉梢。
“皇上今天刚刚脱离危险,仍昏迷不醒。他的情况,也不好。”说起钟沉,目光黯淡下来。
“你皇上那边的人。”小晴眼露惊奇。
钟采点点头,这便算是承认了。
“你叫小晴。”钟采盯着她不住地看。
小晴点头,对于她来说,这个孩子显得有些陌生。但他对自己,却好像十分熟悉,说话时的神情和态度都十分娴熟,就好像他认识自己一样。这也许是她的心里幻觉吧。
因为一次疏忽和大意,让小晴失去的太多了,以至于她花费了很多功夫,来调整自己的思绪,曾经面对被人冤枉时的仓惶、震惊、迷惘,以为各种痛苦,经过这些日子的隐忍和历练,在此刻已经不觉化作了清醒、冷静、和决断。
面对钟采的话,她思索了一遍,方道:“能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她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钟采,见钟采毫不犹豫地点头,露齿一笑。
夜过得很慢,钟采一字一句地将事情向小晴道出,他也清楚,这是为什么,自己愿意向她吐露一切知道的事,除了自己的身份,当然还有那把匕首。
这个十一岁孩子的心思有时已经胜过大人,甚至胜过那些蒙蔽在利益和欲望大网中的人们。
他以他最单纯的天性通透了这人世间所有的道理,到头来都不过是一个回赎。
他的灵魂仿佛经过了一次几乎可说是浴火重生般的磨砺和考验,这其中过程不能说是不痛苦,幸而已经过去。
他可以做好微笑的准备,只是当前,他还必须让自己得到成长。
两人聊毕,小晴站起来。
她走在光滑冰凉的地面上,沁凉的丝丝寒足底一点点地窜入身体里,钟采说的话,却让她更为清醒,变得坚定。
钟采居然对她说:“像皇宫这种囚笼,呆一刻便少一些快乐,少一些自由。小晴姐姐,你为何不选择另外一条路?”
另外一条路。小晴无能为力地冷笑了一声。
“可我没有资本,不是么?”
小晴的话,让钟采一下子震醒过来:是啊,还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她是宫女,是从小被卖到宫里来的,可以说是交易的牺牲品,她何来的资本。
在她当前的遭遇下,给她灌输挣脱束缚的思想,也许只会害了她。
钟采想到这里,拍拍脑袋,转为笑嘻嘻道:“小晴姐姐,是我想得不周了。天色晚了,我也要回去了,以免他们找不到我。”
小晴摸摸他的头,冲他一笑,然后点点头。悄悄送他出去。
钟采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忽然回头,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脸色变得严肃:“你在司衣局,谁要是欺负你,你来跟我说。我替你出头!”
小晴见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男子气概,随即一笑,谁知钟采脸色忽然转了一转,声音低下去,“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跟你说话!”
也许因为这是从一个十一岁孩子的嘴里说出的,在小晴看来,并不在意。她冲他笑:“回去吧!我在这里很好的。”
钟采“嗯”地重重应了她一声,用劲向外奔去,一会便没了身影。
她跟了几步,好大一片月光扑面而来,院内的一些花草的影子映入眼帘,洁白柔和的月光一下子照亮了心底里黯淡悲伤的角落,扫净了之前积攒的沉闷之气,小晴只觉得胸口豁然开朗。
多么美丽的月色!这些天来,她忙碌于李胭脂给她安排的重活,何曾细心欣赏过这样美好的夜色。
在司衣局的这些日子,虽然过得艰苦,她甚至把心关闭起来,也意味着把这些大好的光景关在心外。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拉起袖管,曾经透亮不说如白玉般,却也是鲜嫩清丽的手,此时此刻,竟在月光下,显得干瘦许多,那些被她在众人面前,隐藏在袖管里的伤痕,在此刻,无人之夜,显得异常明显。
一条一条皆是被鞭子抽出的印记,当时是血淋淋,现在剩下难以抹去的疤痕。
李胭脂,这个司衣局的姑姑,是她给自己带来了这些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