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上挤满自信的神情,假装是来这里谈生意的,走到门口推开了大门。没事发生。接着我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架势走入大厅,尽力隐藏那种额头上被人涂上标靶的感觉。大厅很大、很豪华,而且很舒适。墙上挂满画像,花瓶里插满鲜花,沙发上坐满一边阅读《夜城时报》,一边等待叫号的生意人。我对着接待柜台走去,站在柜台旁的一男一女立刻向我走来,似乎他们早就知道我要来,大概是夜店里那两个战斗法师有打电话来回报状况。我朝向我走来的那对男女微笑,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没有必要,因为我发现他们两个都是&ldo;梦游者&rdo;。他们身穿黑衣,脸色苍白,表情空洞,双眼紧闭,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是那种将自己睡梦中的躯体租给他人使用的&ldo;梦游者&rdo;。这种人通常都是因为还不出债务,受到合约束缚而必须以身抵债。他们不能决定他人要如何使用他们的身体,任何身体上的创伤都必须自行负责。只要在合约期限之内或是躯体损坏殆尽之前,他们的主人‐‐或者说是他们的操儡师‐‐有权力利用他们的身体去做任何事,完成任何幻想。这就是所谓的梦游者。
对我这种人来说,梦游者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不会受到言语干扰,不会因为我说的话而退缩。这表示我麻烦大了。于是我只好耸耸肩,对他们微笑点头,然后说道:&ldo;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rdo;
男的梦游者对准我的脑袋就是一拳,动作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我摔倒在地,腹部又被那女的给踢上一脚。我试图向旁边滚开,但是他们动作更快,围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瞬间将我的肋骨踢断了好几根。在他们的攻击之下,我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只能全身蜷成一团,想尽办法护住自己的脑袋。这场袭击来得毫无征兆,我完全没时间采取平时的防御措施,只能待在原地挨打,默默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回这场子。
我就这样缩在地上任由他们殴打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厅中其他人都假装没看到我被殴打。他们都知道这种事少管为妙。他们跟卡文迪旭夫妇都有生意上的来往,绝不会冒着生意上的危险来管这种闲事。我当然也不会开口求救。我已经被打得够惨了,如果再让人听到我张口呼救,那岂不是连脸都丢光了!我又挨了一会儿打,最后一只脚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的头上,我当场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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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已经身处一台上升中的电梯内。
两名梦游者分别站在我的两旁,双眼紧闭、面无表情。我静静地躺着,深怕一动就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如今我全身还有知觉的地方可说是无处不痛,而且痛到想吐,脑中一片混沌,思绪也跟不上平常的速度。我缓缓移动了一下手指,接着又尝试动了动脚趾,幸亏都还能动。呼吸的时候会痛,这表示肋骨断了几根。我将满嘴的鲜血集中在一边,然后以舌头去顶了顶上下排牙齿。有几颗感觉满松动的,不过至少都还在嘴里。我只希望自己没有尿湿裤子,我最讨厌被人打到尿裤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打得这么惨了,看来未来几个礼拜我的尿里都会有血。我忘了夜城里的首要规则:不管你是多狠的角色,这里永远有人比你更狠。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来访总算不是没有收获。我是为了调查卡文迪旭夫妇是否跟此事有关而来的,既然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我毒打一顿,就表示他们心里一定有鬼。
电梯在一下震动之后停了下来,不过这点震动已经让我全身痛得差点叫出声来。电梯门打开,梦游者弯下腰将我抬出电梯。我没有反抗,一来是因为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二来也是因为我相信他们正要把我抬去我想去的地方‐‐去见他们的主人,卡文迪旭夫妇。他们将我抬到一间办公室里,然后就像丢垃圾一样将我丢在柜台前面。厚厚的地板吸收了不少撞击力道,但是依然痛到有如地狱一般,于是我又昏了过去。
再度醒转之后,梦游者已经离开了。我小心翼翼地转了个头,然后发现某间办公室的门刚好关上。我松了一口气,慢慢强迫自己爬起身来。每一个动作都会产生新的疼痛,痛得我忍不住将满嘴鲜血都吐到昂贵的地毯上去。最后我很难看地靠着柜台在地上坐起,两手抱着因肋骨断裂而疼痛不堪的胸口,心中想着一定要让人为此付出代价。
尽管我伤痕累累、不停抖动、晒心想吐、头昏眼花,但是我一定要在梦游者回来拖我去见卡文迪旭夫妇之前恢复清醒才行。他们并不想杀我,至少目前还不是时候。他们打我只是为了要削弱我的心智,为即将来到的审问暖身。不幸的是,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示弱的;只是我不禁要怀疑他们究竟以为我知道些什么……我从口袋中取出一条手帕,举起颤抖的手去擦了擦嘴角跟脸上的血迹。一擦之下,发现有一只眼睛已经肿到看不见东西了。等我全擦完后,那条手帕已经惨到不堪入目,于是我顺手将它丢到昂贵的地毯上,决定留给其他人去处理善后。
我偷偷地瞄了柜台后面一眼,看见一名所有顶级办公室外都有配备的美艳冰山女秘书,就是那种没有事先预约死都不会让你踏入办公室一步的女人。她很努力地忽视我的存在。这时电话响了,她接起来,以一种冷淡的生意口吻响应,仿佛面前的地毯上根本没有一个全身血淋淋、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私家侦探躺在那里一样。或许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根本已经司空见惯、毫不新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