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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若要天下安（第1页）

康熙帝是在西暖阁见得他们，顾倾城跟着仕子们进去，不似其他人一样，谨言惧行，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你们是新科的学子，也就是天子门人，与朕也算是师生之谊，都起来吧，赐坐。”康熙心情很不错，笑着挥了挥手，让他们都坐下。

顾倾城随着大流，就近找了个坐位坐下，这不是第一次见康熙爷了，不同与上一次见康熙时的小心谨慎，这一次，她很是大方，甚至是名幅其实的狂放了。

那句俗话不是说嘛，人生一世，提心吊胆也是一天，痛痛快快也是一天，她但必再畏首畏尾，活得那么小心。

康熙爷，是千古一帝，他的功德杯，她也领过来，顾倾城这一世，从来就学不会适可而止，呵呵，她要的就是率性而为。

“在座的都是我大清博学之士，你们这些新进仕子们不也必拘束，随意一些。”

康熙爷笑着说，他坐在龙座上，下首左侧是胤禛及老八这二位奉旨监考的皇子，左首一侧是几位大臣坐陪着，张廷玉，马齐，费扬古正在说着话，抬起头，看到他们进来了，点了点头。

顾倾城的目光快速的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落到张廷玉时，微微一顿，快速低敛下眼睫。

张廷玉，字衡臣，号研斋，安徽桐城人，历任保和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军机大臣、封三等伯，康熙朝元老之官，进士出身，以一届汉人得尽康熙爷的信任，进了军机处，四大臣之人，与马齐、索额图、佟国维并列内阁议政大臣，兼上书房行走，呵呵，汉人为官，作到他这个份上，也真是顶了天了。

顾倾城一笑，瞧这张廷玉，为人谨小慎微，作人低调，在这万岁爷面前也是如此，值此文会之时，与那马齐几个人，也多是以谦和的姿态以对，远不及索额图、马齐几人说得话多，低眉敛眉的样子，倒像是庙里供着的菩萨。

呵呵，话绝不多说，却每一句，都能得康熙爷侧目一看，句句有物，哈哈哈，难道曾静说他是“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顾倾城扬了扬眉梢，这个张廷玉这样的才学为人，只作个纯臣，不是太可惜了，她可是最喜欢作逼良为娼的事儿了，这个张廷玉是跑不了了，顾倾城快速的又瞟了他一眼，低下的眼睫中似笑非笑，目光里就是一句话：衡臣，接客了——

张廷玉背上一寒，不知怎么得打了个机伶，微皱了皱眉，抬眼看了一圈西暖阁堂上，心下也有些诧异，怎么他就觉着从生中生出冷意来呢？

“衡臣，你这是怎么了？这新进仕子多是人才，可有你认识的人？”费扬古转过头问。

“没事，只是想起了当年，呵呵，这一批新科仕子才华横溢，是我大清选出的贤才，呵呵。”费扬古四平八稳的回答。

费扬古点了点头，笑了笑，六十多岁，短须，极为精干，他抚着胡须，看着三位新进人才，点了点头。

费扬古的目光在仕子中转了一圈，看到顾倾城时，目光微闪，沉着声的说：“这就是那一位，在卷上写着‘若要天下安，留发复衣冠’的仕子？”

费扬古上下下下打量着，是个温文俊才，可是到底是年少，作事鲁莽，缺少磨励。居然在大殿科考之场，写出那等大不敬的句子，实是胆大包天。

可是康熙爷却把此人留在翰林院，作为监生，这是何意？

皇上虽是开了口，可在坐的都是一品的朝官，其他的仕子都是恭谨着不敢说话，突然间听着费扬古说了这一句，他们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顾倾城的身上。

顾倾城眼眸闪了闪，费扬古，乌喇那拉氏，正黄旗，他的父亲是跟随着清太祖征战的猛将博瑚察，一门显贵，晚年才得一女乌喇那拉芝兰，就是胤禛的嫡妻了，说起来，这一位还是她直属上司的上司呢。

呵呵，她是胤禛的小老婆，可不就是费扬古下属的下属，千百年的规矩，妾要给正妻立规规，她自爬上胤禛的床，这还真没给乌喇那拉芝兰立过一次规矩，这一会先让这费扬古给拎出来立规矩，真是父女连心呀，这样也让这费扬古逮到了，难怪这世间都说，妻妾不两立呢。

顾倾城一笑，从容自若的说：“不错，我就是那一位在卷上写着‘若要天下安，留发复衣冠’的仕子田文镜。”

顾倾城特意把他的原话又重复了一遍，笑着看向费扬古。

“大胆！”索额图直视着顾倾城开口，脸带着不豫说，“你不过是一介学子，就敢这么恃才放旷，万岁皇惜你才学，不计过失，把你召进宫，破格列为监生，你竟是在万岁爷前无礼。”

“大人，你说学生恃才放旷，学生实在是不敢当。学生只不过自信，比起那十五锭金卖光腚的一品大员，学生有骨气一点，我这屁股十五锭金是不卖的，敢问大人一句，您卖不卖？”

“田文镜！你，你大胆，你放肆！在圣驾面前，你竟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你——”索额图气得红了脸，指着田文镜怒骂着。

顾倾城一言打断他的话，笑着说：“是，我大不敬，我大胆，我说得是大实话！圣上把我等招进宫，不安排在弘德殿，不放在乾清宫，偏偏是这西暖阁。我在这民间之时，也知道这西暖阁就是交流才学的地方，皇上这番安排，不就是想听我这个狂放之人讲二句大实话吗？怎么？说实话也不成？这也要把我拖出去扒裤子，打板子？”

索额图被气得红了眼，本还以为这个顾倾城是个识相之人，心有谋术，正想着拉为己用，他倒是好呀，先是回绝了太子府的贴子，又是大卷考上写上那大逆之言，更敢在众人面前，这样让他出丑，为相数十载，他何时出过这样的丑！他绝绕不了这个狂放书生！

明珠眼珠一转，紧闭着口不说话，眼中却是闪过畅快，一边的其他大人都让顾倾城这一番话震住了，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西暖阁中一时安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哈哈哈——”康熙大笑出声，摇着头，对着胤禛说：“老四，你说得果真不错，这个学子还真就是个狂放之人，是该好好打磨一下，将来有一天，还能接了张伯行的班，成为我大清又一个不畏生死的清官。”

听到康熙爷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怔，目光快速在顾倾城脸上转了一圈，索额图心上一紧，眯了眯眼，压下心头的怒火，皇上这话句是什么意思？

“皇阿玛，”胤禛站起身回复说，“此人就是个狂放之人，上一次在太白楼里，还顶了我和佟大人的孙子，实在需要调教，皇阿玛不必再与他多说，先把他放进翰林院中好好受几天戒尺才能老实办事。”

“呵呵，不忙，不忙，朕就是喜欢他这样有话直说的人。”康熙笑着说，感兴趣的看着顾倾城说：“你倒来说说，‘若要天下安，留发复衣冠’，这就是你认为的天下安定之策吗？”

顾倾城敛眉一笑，她赌对了，当日见了张伯行时，她就猜到了，康熙爷也就是一个普通人，见惯了恭敬的臣子，像是张伯行那个愣头青，他反倒是觉着真实可信，多次回护，所以她走这一条路就对了。

顾倾城站起身，说：“大清入关多年，八旗子弟所向披靡，四海己是平定。可要让大清真正是万年长青，却不是单靠着八旗子弟就可以。臣是汉人，在坐的一品大员张廷玉、高士奇、李光地也都是汉臣，这满朝文臣武将，有半数是汉人。这江山一半都是汉人的，皇上是满人的皇上，也是汉人的皇上，若要天下安，留发复衣冠。自大清开国就在说满汉一家，可一家人会不相信一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