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不得不认命,留给终南山的只有他一个人独自抱着大刀坐在门口的落寞。
全真教别的没有,祖代传下来的藏书倒是不少,师傅称它们为“三千道藏”。有时候师傅会下山卖一些秘笈,一本只要十块钱,可却被人笑掉了大牙,隔壁一样名字的,通常只要五块。
他们以为师傅是在江湖上招摇撞骗的术士。
可只有我知道,这些书里面不说一些道家的孤本经书,就拿武学来说,也有不少真材实料的武学秘籍,像《金刚伏魔拳》、《天山折梅手》、《飞花摘叶指》、《九阴九阳》等等,无一不是冠绝天下的武功,学成一样这江湖便难遇敌手了。
我无聊时,除了偶尔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这些书却都是看得熟的。
但天下武学,我只对刀情有独钟,打小起,就跟着师傅练刀了。虽然说,江湖上流传有“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这句话,行走江湖,大侠也多是用剑的,但并不是说练刀就比练剑容易。
入门容易,成高手却很难。
师傅说,天底下的刀法,如这终南山一样,没有半步捷径可走。练刀首要握刀,初练时两虎口向前,后三指用力。发力手是右手,左手控制准头;待练的纯熟,又要练习步伐,再好的刀法没有步法的配合,一旦对敌,只有死路一条。
练刀先练臂力,我的第一把刀只有三斤重,师傅让我先单臂平平举起,站上半个时辰,刀身不能斜。那一年,我才六岁。结果,我坚持到一个时辰后晕厥在地,但刀始终没有倾斜。
从此以后,终南山上的人背地里都叫我“傻子”。
初练刀的五年里,师傅还是没有传授我高深玄奥的招法,只是让我重复四个枯燥动作,突刺,竖劈,斜斩,回掠。刺一千,斩一千,劈两千,掠两千。
初日练刀恰好是大暑。
大暑过后是立秋。
这一练就是十二年。师傅没有给我置办练武的衣裳,我便始终光膀子练刀,这些年来,是越来越黑了,可刀法,远未入流。
白露秋分寒露后是霜降。
掠两千变成了掠四千。
冬去春来,大雁北归。这一年,我已经十八岁。
师傅不想我一辈子跟着他在这山上碌碌无为,知道我爱看书,经常神往书中的世界。今年夏天,便偷偷从山下带回来了几本侠客笔记小说,我才知道那个实实在在的江湖,不禁更加向往起来。
下山,也讲究的是个水到渠成。
师傅也会偶尔说起,我是三岁那年被他带上山来的,当时我正在跟着野狗抢食吃。他看我骨骼清奇、器宇轩昂、且有慧根,乃是万中无一的武林奇才,所以就收留了我,直到今年已经过了整整十五载春秋。
这一日,正值清秋。
终南山上银杉落叶,遍地金黄。微风一卷,漫天都是姹紫嫣红。
我抽刀舞向落叶,刀气卷起一地萧瑟,无边落木萧萧而下。可终究没吃饭,脚步虚浮,几刀下去就已经气喘吁吁。
趁我不备,斜刺里,师傅的一脚终于还是踹了过来。他常说,行走江湖,吃饭拉屎都要保持警惕,别人可不会因为你正在拉屎而不杀你。因此,他常常趁我不备下一些狠手,一次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硬生生磕掉了我两颗门牙。
可这一次,蹲地上的我身体一阵左右摇晃,就是不倒,直至原来姿态,丝毫不差。
师傅讶异咦了一声,问道:“这是?”
我挠了挠被他踹中的肩膀,一脸无辜道:“山上庙中新搬来了座大钟,每日早晨和尚总要敲钟十下,我就看它如何停下。这几日日日看,就悟得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