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所谓的美好时光不过是巴掌前的一颗糖,考完最后一门出来,她的人生从此颠覆,所有关于美好的幻想全都坍塌了。
“高考前一天晚上,你和我说考完之后去天台见,有话想对我说。”陈少艾缓缓说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虞羽的手紧紧抓着被单,指节泛白,额角陡然渗出一层细汗,连呼吸都带着泪意。
想说什么?当然是我喜欢你。可是当年都没有勇气说出口的她,在落荒而逃五年之后,还说得出口吗?
说出口了,还会有回应吗?
陈少艾已经再也不是五年前那个酷酷的幼稚鬼,现在的陈少艾,光是一个眼神就能让虞羽魂不守舍,虞羽一点儿也把握不了陈少艾的真实心理。
果然,突然就问这种问题还是太激进了。陈少艾叹了口气:“那你能告诉我,当年为什么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吗?”
电话不接,家里没人,从那之后虞羽的qq头像永远是灰色的,谁也联系不到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少艾每天都要把写满了虞羽名字的笔记本拿出来翻阅,才能告诉自己这个人曾经真实的存在过现实中。
后来那本笔记本泛黄掉页,被翻烂了,陈少艾一阵恍惚,以为虞羽从此之后只能永远存在于她的心里乐。
“说起来威豪斯酒店还欠我一顿晚饭呢,”陈少艾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那天我包了威豪斯的顶楼,可你没来,所以我也没去。”
虞羽心尖一揪:“对不起。”
陈少艾摇头叹息,大言不惭:“浪费粮食可耻。”
虞羽几乎整个人都要钻进被子里。
陈少艾把她提出来:“所以,看在我为你白丢一顿饭的份上,能不能告诉我了?”
虞羽被陈少艾半圈在怀里,她觉得这个姿势实在有些令人脸红心跳喘不过气,糯糯道:“我……我有点热,你先松开一下。”
陈少艾收回圈在虞羽腰上的手,转而支着后脑勺,半撑着上半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虞羽:“嗯,你说。”
虞羽默默移开目光,反而觉得更有压迫感了是怎么回事?
“我家里出事了,就是在那个时候。”
丝丝冷风从门缝窗户缝里钻进来,方才的暧昧与调笑被稀释,气氛悄然凝结。陈少艾放下手钻回被子中,向虞羽靠近了些。
刻意掩盖忽视的伤疤在多年后再度揭开,其中疼痛自是难忍,虞羽兀自回忆着。
“当时好几个项目同时出了问题,资金链断了不说,还欠下一大笔债,我爸妈甚至差点要坐牢。”
虞羽闭了闭眼,那天她兴高采烈的从考场出来,刚走下楼就被直接带去法庭,坐在旁听席的椅子上,明明是盛夏时分,她却浑身发凉如坠冰窖。
“怎么会这样……”陈少艾惊呆了。
“他们太心软,被亲戚坑了,那些人卷钱跑路,责任全部要他们来担。申请破产保护之后仍然有很大的缺口,我家的房子被强制拍卖,为了不影响我考试,我爸妈才让我去你家借住两天。”
虞羽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浊气,怎样也缓不过来。在她最快乐、对未来充满希望的那两天里,自己家里正在经历着那样的劫难。
陈少艾默然。当时虞羽和她都以为是因为她家离考场近,两个人一起来回更安全的缘故。
陈少艾是独生女,除了虞羽没有其他朋友,家里除了阿姨就只剩下机器人陪她说说话。虞羽来的那一天,她暗自兴奋得一整晚都睡不好。虞羽却以为她是考前紧张,从客房跑到书房劝她去睡觉。
她却灵机一动,顺势从书架上找了一本恐怖小说摆在面前,记下里面的一个段落,等虞羽来了就装作不经意的讲给她听。
果然,虞羽被吓得魂不附体,连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上了。陈少艾虽然也害怕,但至少强撑着一副金刚不入的模样,让虞羽只能依赖着她。
那天晚上,陈少艾成功把虞羽从客房骗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人躺在床上,虞羽直到睡着了还紧紧的拽着她的衣角。从那以后,陈少艾便真的不怕鬼了。
其实有心人又何止陈少艾一个呢?虞羽心里同样藏着一个小秘密。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高考最后一天的前一夜,两人和昨天一样早早洗漱睡觉,和昨天一样,陈少艾睡在靠门一侧,虞羽睡在靠衣柜的一侧。
虞羽吹完头发回房间,陈少艾抱着书已经睡着了,床头灯忘了关。虞羽轻手轻脚钻进去,帮她把书抽出来放到床头柜上,又伸手去关灯。
床头灯的开关在陈少艾那一边,虞羽伸长了手,将身子压到最低,方才摸到开关。轻轻一声“啪嗒”,室内终于暗下来,只有窗外的一点皎皎月色透进来,照拂在陈少艾的侧脸,在她精巧的鼻尖打下一个小小的光点,在她纤长的睫毛下面投下两道如墨的阴影。
虞羽弓着上身,脸颊离陈少艾极近,已经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的少女均匀而有规律的呼吸。
说不清是鬼使神差还是将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幻境付诸实际,虞羽将身子低下一点,再低一点,最终在陈少艾的脸颊轻轻一吻。
晚安,明天见。虞羽盖好被子,带着微笑进入梦想。
她并不知道,在清辉夜色中,陈少艾悄悄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