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怕瞒,越遮掩越乱传,不如开诚布公。
听完整番叙述,学政对差役吩咐道:“去把仇文昭带来。”他说完又对余光笃和卫昀恒道:“那些滋扰喧闹的和殴打你的人,可有线索?”
余光笃道:“我府上管事认得他们姓名。”
卫昀恒道:“学生当日已派家人把那些人扭送了京兆府,只是仇文昭是秀才,只能放任他回家。”
“这就好办了。”学政对身边的幕僚师爷道,“你那我的帖子去京兆府把人提过来,若是人不在就把卷宗提过来,然后再领着京兆府的捕快去余府,找到那个管事,去把那些滋扰喧闹的抓过来。”
“明白。”师爷得了吩咐就离去。
学政看向默然不语的卫昀恒,叹了口气,寒窗苦读的滋味他也知道,只是今年估计要白白浪费了。他语气有些怜惜的说道:“今年是恩科,好好预备,明年二月再下场吧。”
卫昀恒欠身道:“多谢学政大人,我等能参加会试已经是恩典,今年定当在国子监努力,八月赴秋闱得中,明年不负大人期望。”
“怪不得我听着眼熟,他是率性堂的斋长。”人群中传来阵阵低语,又有人指着郑照说道:“从外地进京赶考的吧?瞧瞧那风姿,他就是字画双绝的郑三公子。什么?你问卫斋长旁边的是谁?刚刚没仔细听吗,那是是仰止堂的少东家……叫什么来着了?”
原来是他们……卫昀恒话说得诚恳又明白,学政也没有错认他们为举人的羞恼,反而更加欣赏的说道:“少年英才,此番之事一回,全当磨砺便好。”
闲话了一会儿,师爷就带着人回来,他拱手禀告道:“大人,京兆府打了板子后就把人全放了,只有卷宗在这里。滋扰余府都是附近的闲汉,此番全带了回来,请大人审问。”
学政点点头,接过卷宗翻看,见确实招认了是仇文昭指派他们的。他放下卷宗,又看向底下跪着的那些闲汉,问道:“你们为何整日在余府周围喧闹?”
那些闲汉本来就没正经营生,一天天偷鸡摸狗的,此时见官早吓尿了裤子,纷纷说道:“我们都是被人指使,有人花了银钱叫我们去喊的,说要生生闹死他们,不能叫他们睡个安生觉。”
正说着话,差役也把仇文昭带到了。仇文昭哪愿意见学政,此时跟了差役过来,衣衫不整的,一看就是拉扯了好长时间。
那些闲汉一见到他就说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指使的我们。我们只是在街上喊了几嗓子,根本没有做的,也不知道这是要考试的举人老爷,不关我们的事。”
“你们放屁!”那仇文昭一听就急了,对学政说道,“不是学生指使的,学生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别听他们胡言乱语!”
“我看你才是胡言乱语!”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丢进来一个石头,然后接二连三的有捡起石头丢向他,还喊道,“扒了他的青巾,他不配当秀才!”
学政是学官,自然听说过仇北英有个不成器的儿子,此时他也没多纠缠,只说道:“来人,除他功名,扒了他的青巾。”
两个健壮差异得命便走向仇文昭,仇文昭想撒腿就跑,却被学子们堵了回来。两个差役把他按下地上,伸手就拽下他头上的青巾。他的手捂着头,头发乱糟糟的,光着头不带巾冠,如同赤身裸体一般,他耻辱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的功名……见官不跪,无须徭役。
革功名最精彩的戏码就是扒青巾,无论之前如何沉稳的人,此时都会丑态毕出。人群看着津津乐道的戏码,郑照看向卫昀恒的手臂。
先下手为强吗?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15点
第24章世界编号:1
革除功名,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就相当于死刑。但毕竟不是死刑,仇文昭没脸在京城见人,当天就带着家眷乘船回老家了。
余府,郑照三人围坐在火炉边上烧文章。
事情是卫昀恒解决的,风头是郑照出的,反正名多不压身。郑照看着火将文章烧成灰烬,红色的火星和黑色的灰烬,仇北英对他们有师恩,然而他的独子却被革出功名。他闭上眼睛,只觉浑身腥臭难耐,便打破了沉默道:“我去沐浴。”
“我也去洗个澡。”卫昀恒也站起身,“三天都憋在号舍里,真有如在鲍鱼之肆,臭不可闻也。”
余光笃闻闻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脸作呕的扭过头,然后说道:“一起去,一起去。”
仰止堂财大气粗,余府人手也多,热水早就已经备好,没多耽搁就安置好了浴盆。余光笃往主屋走,卫昀恒和郑照同路去厢房,他似感叹道:“仇文昭贪财无赖,不孝不义,如此下场,罪有应得啊。”
郑照轻声道:“我知道。”
知道和心情是两码事,伪善也好,假慈悲也罢,反正他就是这种人,在乎,纠结,顾虑,做着无济于事的挣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祖父说他成不了大事。
郑照推开房门,水汽氤氲。他脱下衣服,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郑兄,我东西给你!”余光笃风风火火的进来,又嗷一声红着脸跑出去。他用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小声念叨着:“别流鼻血……别流鼻血……千万别流鼻血……”
“太好了,没流。”他刚说完鼻子就流下几滴血,很不给少东家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