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找你出去玩,没想到你睡得这么早。”宋姿走进我的房间。
“要出去吗?”我问她,看了看身上的睡裙。这些舒服的衣裳穿在身上还真是不想换下来。
“不出去了,只是想要找你聊天。就在你房间也行,反正白浅歌已经不会住回来了。”宋姿选了窗边的椅子坐下,对我说完以后转过头去看窗户外面。窗帘是拉上的。物品和白千个两个人都很少打开它。
“介意我打开它吗?”看了一会儿,宋姿回过头问我。我已经钻回床上了。深秋,还好是在室内,但即使在室内只穿单薄的睡裙也开始觉得有些凉意。做我们这行生不起病,毕竟体液传播的感染率高,感冒不完全好就不能工作,没人想出来点个小姐潇洒回家就感冒修养的,还是带点暖意吧。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宋姿说了什么,进被子里面才反应过来,“行。”
“我把窗户也打开通通风。”得到我这个有房间使用权的人的首肯,宋姿“哗”地拉开窗帘,然后又大开窗户。房间里面突然之间就明亮很多,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夹杂着植物的味道清新而独特。我默默地掖好被角,去忍不住又大口吸几次。
“真抱歉,忘记了。”宋姿注意到我掖被角的动作又把窗户关了一点起来。“没关系,晚上里面空气的味道还蛮……特别的。”我斟酌着用词。
“菊花都已经盛开了,大概就是你闻到的味道。”宋姿觉得我用的词不太合适,嘴边勾起笑容告诉我。
“已经开花了吗?”我有点惊讶。从前学“秋菊九月傲霜开”,现在已经十月份,果然应该是开了的。我居然连它们什么时候打朵儿都没有注意到。说来……我都没注意Emperor里面种了菊花。Emperor前院和四周的园子种了很多花草树木,布置的当,大抵也是有菊花的吧。
“周慕,你的抵抗力怎么样?”我正发呆,宋姿问我。
抵抗力?我是从小在乡下“野”到大的孩子,干那么多农活体力肯定是胜过娇滴滴的大小姐们。然而也正是因为小时候在农村中的农村长大,家庭条件不好待我更是,可以用吝啬来形容:吝啬于感情的给予、吝啬于物质的供给。这样导致的结果就是我的底子有点亏。
平时看不出来,夜班的时候就很明显。白浅歌她们很能熬夜,但我熬夜以后心脏就会慌慌的,多睡几个小时都不太补得回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的抵抗力的复杂性。”宋姿正注视着我,我却给了个很勉强的答案。
“不管怎么样,就是想提醒你把身体养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尤其是对于我们这行从业者来说。”宋姿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窗户外面的。从前白浅歌不拉开窗帘,我也就没去拉开过,没想到这个房间的位置确实好,打开窗户外面就是Emperor的前院和侧园。
我回味宋姿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刚才一不小心就想到了白浅歌,宋姿刚进房门时就说她回不来了,我当时想问被别的话题绕开,现在……“宋姿,你知道白浅歌的情况吗?”
“白浅歌现在每天都忙着接待客人,但都是些不起眼的人物,遇不到像李老板那种‘贵人’了。”宋姿仿佛知道我会有这一问似的,我刚问她就开口告诉我,“而且不接陪酒任务,只接……你懂的。”她耸肩。
每天都有任务而且是……任何人都会吃不消吧?我突然同情白浅歌,她只是为自己某一个出路不想留在Emperor,最后却把自己弄成这样。
“你不会在同情她吧?”宋姿无奈地笑着,望着我。
“我,一个女孩子变成现在这样也挺可怜的。况且她是从白家千金一落千丈的。倒没有很同情,就是觉得她也不容易。”我解释道,一本正经的还有点悲春伤秋。宋姿眼中笑意更盛。
“她输就输在太把自己当回事上。有野心又放不下身份。”宋姿说起白浅歌还是一贯的不屑和厌恶,但是语气非常平静,没有狠厉、没有咬牙切齿,“要不是主子这么多年不近女色,她没机会上位,也不会投靠李老板还有其他那样的。”
宋姿停顿许久也没想出一个简洁的形容词概括只有钱和势力,外貌和身材都很差的情况,最后用“那样的”代替留给我意会,让我不由想笑。
“我一直不明白自己从来没跟她结怨,她却一直故意算计着我。”宋姿不说我就只想起她的可怜之处,倒是把她做过的事情落下了。这件事一直是我心里的大疑团,我到底那里的罪她让她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对付我?甚至她恨我比我对她的怨恨更多。
“她刚开始大概只是想培养一个小跟班,然后发现你越走越高她快要控制不住所以开始有怨气。”宋姿说的时候语气非常无奈,“记得主子带你回他家里那回吗?”哪回?我去过两次。但是我并没有打断宋姿说话。
“第二天所有人都说你攀上了主子,她这几年处心积虑想做的事情被你这个新人,她当成挡难客的工具的小角色轻而易举办到,你觉得她会甘心吗?”宋姿分析给我听。
“她喜欢主子?”我迟疑地问,“我跟主子真的没什么,他就是为了整我才带我回他家。”我对宋姿说。
“她是不是喜欢主子我不清楚,但是看起来喜欢他身旁的位置更明显一些。”宋姿说得很直白。其实,我倒是觉得以她的性格来说,白浅歌喜欢高人一等的感觉但又看不起不如她的人,遇见主子这种性格想要征服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我突然就觉得宋姿说得没错,白浅歌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不如自己的人看不上但又需要他们的众星捧月,超过自己的就会嫉妒,想到达更高的地方却拉不下脸。怪不得她会选中李老板,李老板有她想要的金钱和势力,但是就李老板个人来说,白浅歌和他在一起时又会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她一边看不起李老板一边享受由他带来的优越感。
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说白浅歌咎由自取也不为过。想到这里,我心里释然。宋姿总是无意之间教会我一些道理,我觉得自己来到Emperor以后性格在一点点转变,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样的转变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多数人都赞美单纯与善良,反对虚伪,不赞成冷心冷情,但是生存原本如此,谁又能说单纯善良给别人带来的麻烦更少呢?
几天没有见到白浅歌,现在假宋姿之口给我讲她的现状,竟宛若隔了一个世界似的。别人说那个世界里面的白浅歌正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相同的工作,但我见不到她总有不真实之感。在我想这件事的时候,右眼皮突然跳动。我按住它,左吉右凶,心忽然变凉,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你在干嘛?”宋姿转过头,看见我一只手捂住半边脸疑惑地问。“没什么。”我迟疑一下,慢慢移开手掌。移开手掌的时候我一颗心仿佛被人拎着,只是眼神经突然抽搐,相信科学、相信科学,我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还好它不跳了。
“眼睛不舒服?”宋姿看见我的脸上并无异样猜测道。“没有,没事……”话还没说完右眼皮重重跳了一下,我的手条件反射地捂上去,但它又不再跳动。“眼皮跳?”这次宋姿看了个大概,“是不是这几天太忙精神不好累的?”
“或许吧。”我不太确定,希望是宋姿猜的那样,“眼皮跳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笑着对宋姿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睡眠充足身体才会健康。拜拜。”她跟我挥挥手,迈开步伐,我赶紧下床送她到门口。“快睡吧,晚安。”宋姿对我说。
“好,你也是。”
“嗯,我也回去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十一点有波客人。”宋姿没有喊累,我似乎很少看见她疲惫的样子。她还是很忙,每天都忙,我却依旧有很多的空闲。大胆的想法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要不,我也重新出台吧。
先前看业绩调查时就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我又觉得自己会后悔。或许我需要的是一次冲动的勇气和机会。
虽然嘴上安慰宋姿眼皮跳很正常没什么好担心的,但是她刚离开我就忍不住想刚才右眼皮的跳动在预示什么。窗户外面吹进来一阵风,我只穿无袖睡裙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走到窗户边把它关上,微凉的空气是最适睡眠的,现在房间里面就已经和外面的空气一样,我怕夜里着凉。
沉寂的夜晚,外面隔着喧嚣,每天都有人来有人去,业绩时好时坏,尤其是对于挂靠的姑娘来说。生活一如寻常,但我总觉得寻常之中有点让人紧张的味道已经如同秋菊香一般悄悄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