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士笑了,“屠能?兰王妃说得真吓人,我等不过奉先祖的遗训,为保护玄氏江山尽自己的本份罢了。只不过能者与平常百姓不一样,往往逞能不服管,害得我们下手重些而已。娘娘不必跟贫道装糊涂,我女儿的事,还要请您给个说法。”
“胳膊都不能动了,还要什么说法?我其实挺冤的,为不是自己的过错受罚,但我不喊冤,就是奇怪方道长为何抓了我来?能者和屠能者,哪边都不同我沾边。至于刚刚不小心听到您有私生女一事,我不会跟尊夫人说的,平时同哪家的女眷也不来往,道长可以信我。”兰生心里寻思着对方知道自己风能的可能性有多大。葛婆子在传出消息前就闭了眼,但难保之前透露出一丝半丝的风声,而且影门中有专门感应天能的捕手,自己动念就起风,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不过,在对方先开口前,她打算仍用老招--打死不认。
方道士笑得眼黑沉白,寒森森,“兰王妃不要谦虚,身为东海大巫的血亲,又有东海夫人那般厉害的娘亲,怪不得能者一个个都往你身边靠拢,怎么会不沾边呢?”
咦?只提到她的身世?兰生继续试探,“道长,身世和血脉都非我可以选择,更何况无能者出身在强能者的家里实在算不得幸运,不是他们向我靠拢,却是我避之唯恐不及。”
“兰王妃之能我等皆知,别的不说,如今在造行已是鼎鼎翘楚的行首,别人以为是你借了皇族的光,我等但知是娘娘那一手他人望尘莫及的工造真功。天能千万种,娘娘要不是传承了东海血脉,哪里能有这等本事呢?”
兰生有些好笑,“方道长,照你这么说,天下名匠都是能者了。”她一直以工造为自己的成就标签,同时向能者和无能者展示,想不到竟被他们归功于血脉传承。
“天下名匠未必都是能者,但能者中最出名的神工巧匠鲁班是工匠的鼻祖,再出一个娘娘也不奇怪。”方道士确之凿凿。
“这。。。。。。”太厉害了,鲁班都成天能者了,兰生顿然无言,停顿片刻但换话题,“方道长还是直说吧,到底抓我所为何事?”
“兰王妃不妨自己问宗主。”方道士对影子们说声蒙眼,立刻转身往牢洞外走。
兰生被蒙住眼,感觉一条胳膊被用力夹住,走了一路跌跌撞撞,约摸有三刻钟,等蒙布落下,眼睛让瞬间的强光照得睁不开来,等适应了,才发觉那是落日的虹光。
云彩瑰丽,日浮红蒸,她正与一众山顶平视,俯瞰则墨深如潭,绵延无边的山林已入夜迹之中。因为站得高,才能看到绚烂的夕色,光似白昼,正是“脚踩夜手扶云光“的绝景。“
“兰王妃,影门这道景可还入得了你的眼?“一道细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兰生立刻回过身,不禁又是一愣。紧接着“一览众山小“的恢弘,入眼一座辉煌的殿宇。九柱盘金马登云霄,沉梁架石顶,铺金缀银落珍珠,凿壁镶铜窗格。殿宇的前半部以拱形石穹为主体,采用大量的浮雕和金银为装饰,凸显乍眼的宏伟,后半部却是竹料,用与岩石同色的漆料自然过渡,再入翠绿棕黄的色调就不显突兀。竹堂也能巍峨,细竹抱粗竹,瓷硬配竹脆,又多用古香珍罕的铜雕红木为桌椅各饰。风动听竹叶,建筑重也轻,装饰俗又脱俗。对于建筑的敏感已渗入她的肌肤血脉,总是最关注,最引得起兴趣。
她因此没有对高位上戴青铜鬼面的人感觉恐惧,由衷赞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以为大荣没有太多出色的建筑,如今看来是我眼界太窄了。敢问,这殿宇所用之翠竹可是特别类,否则如何保持日久常新。”
青铜鬼面张一大嘴,声音却细,笑语连连,“兰王妃真是喜欢工造,这时候还有心情探问,让我佩服啊。可是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兰生也不急着说话,但细细瞧过一巡,才道,“宗主忙着指挥杀人,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我这职业病一起,有点忘乎所以,难讨他人喜欢,抱歉。”
方道士瞪起眼,“叫你声娘娘,你还真当自己金贵,如今落在我们手里,最好低个头屈个尊,不然死得难看。”
“横竖都是死,不如让我抬着头搭个架子。”兰生一甩肩,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椅子铜制,冬日里冰凉,但传热也快,让她的体温烘暖了。
青铜鬼面人再笑,“久闻兰王妃各种不一般,今日亲见才明白。方起,你带人全都退下,我同兰王妃喝杯热茶。”
方道士一字不吭,躬身倒退而出。
殿堂中只留了影门宗主和兰生三人,不过兰生不会天真以为这样就能逃了。她一摸手边茶壶,热的,自倒一杯放到嘴边,不理会火童子的干咳声,捧杯慢品,道声暖。
青铜鬼面人未动,良久才道,“风者何在?”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