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帆没注意林砚的表情变化,又小声哼唧:“好疼。”林砚的发质偏硬,而且也短,跟杨一帆这种又长又软的手感不一样。他抓抓林砚的头发,抬头,眼睛湿漉漉的,显得更黑更亮了,人是蹲着的,很像雨天里蹲在马路边上的小狗。还没满月那种小狗。杨一帆继续哼唧,“疼得想死。”林砚的心迅速融化。没人注意这边,医生已经开始给下一位病人治疗了,机器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杨一帆应激似的抖了一下。林砚没说话,也没让他把手拿下去,阖了阖眼,所有的情绪隐藏在浓黑的睫毛下面,过了几秒,他往上两步,轻轻把杨一帆带进自己怀里,一只手摸着他后脑勺,另一只手有些笨拙地拍拍他后背,说话不太自然:“拍拍就不疼了。”这句话一说出来,宛如洪水冲堤,杨一帆手从林砚头上放下来,把下巴垫在人肩膀上,难受地说:“林砚,太疼了,咋办啊?”很像受伤的小狗,连头上的耳朵都软趴趴的。林砚的手僵硬地在他背上,脖颈间全是他柔软的卷毛,蹭啊蹭,那种面对自己依赖的人不由自主发出来的哼唧声萦绕在林砚耳边,听得人心软,软得一塌糊涂。林砚哄杨一帆的方式很少像这样直接,也很少会说特别好听的话,林砚不是这种人,也很难做出这种事情。他是从机场一路赶过来的,昨天晚上到现在,他也只在飞机上闭了会儿眼,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复杂,让人身心俱疲,但是看到杨一帆时浑身轻松下来,扑腾不停的心脏声慢慢恢复正常频率,看见杨一帆疼得直冒眼泪他心里恍若被扎了几下,跟着疼。因为他回想起杨一帆八岁那年住院的场景。杨一帆的身体在十岁以前很差,第一次手术后恢复得挺好,但是后面稍微有点儿小毛病就会引起其他毛病,那年俩小孩儿正在小区里面的广场玩儿,杨一帆脚踩在健身器材上,头朝地摔了下去,脑袋上被逢了十针,杨一帆在里面哭得肝肠寸断,最后声音都嘶哑了,林砚跟在后面,心都揪在一起,那时他就发誓要好好保护杨一帆。有些人之间的牵连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本没人能解释这俩无亲无故的小孩儿关系这么亲密的原因,林砚也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对杨一帆这么好,他还觉得不够好,埋怨自己那时没照看好杨一帆,要是他一开始忍住,不带杨一帆出去玩儿,或者当时他再仔细留心,杨一帆是不是就不会受那些罪了,这事儿一直藏在林砚心里,他愧疚,也觉得不安。不过幸好的是,杨一帆十岁以后身体就渐渐好起来,不知道他奶奶去了哪里的寺庙,求了神仙保佑,给杨一帆带回来一块儿开过光的玉石,向来不信鬼神的杨恩林都没开口说什么,奶奶给他戴上玉石的时候也没有拦,现在那玉石还在盒子里装着,杨一帆带了六年,带到十六岁。杨一帆性格活泼又开朗,偶尔会调皮,但对周围的人来说,他就是天使小孩儿,没人会觉得杨恩林收养一个身上满是病的小孩儿是负担和累赘,相反,周边人都觉得心疼,小小年纪遭那么多的罪。林砚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对杨一帆的好也是刻在骨子里,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被林砚这样抱着,杨一帆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腻歪在人身上没动。林砚的手在他背上没松开过,嘴里时不时重复一句:“不疼,不疼。”他不像杨一帆那样哄人的好听话张口就来,他不会说,也说不出口。察觉到杨一帆心情平稳,林砚松开手,不料杨一帆拽着人不让。“再让我好好享受享受,林砚啊林砚,要你哄我一次简直难上加上。”他心情好些了,又开始胡乱说话。这会儿倒是反过来了,分明是杨一帆在抱着林砚不撒手,这么一小会儿,林砚身上就出了层薄汗。有些热。“林砚。”杨一帆闭着眼睛喊人,还带着小尾音。“嗯。”林砚感受到脖颈里卷毛换了个方向,垂眼看了下,发现杨一帆把脸对着他脖子。“你回来要跟我说什么呀?”他还记挂着这事儿,就算牙疼也没忘记。呼吸的气息全扑在林砚脖子上,温温热热的,林砚偏过头,眉心皱起:“你别这样说话。”“咋样说话?”杨一帆没懂,睁着大眼睛看人,而后看到林砚的复杂的表情后噢了一声,又把脸换个方向,继续说,“前几天我还以为你有喜欢的人,猜你喜欢年龄比你大很多的人,但是想来想去,觉得自己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