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横的头顶和背脊直冒冷汗,连忙致歉道:“寡人失礼了!”再挥手示意淖齿退下。
婷婷移步躲到了白起身后,捂着嘴、得意的窃笑。
嬴稷饮下一爵酒,心绪微宽,岔开话茬道:“寡人听说楚王不愿与五国共同伐齐,可有此事?”
熊横也灌下一爵酒压惊,然后答道:“楚地百姓反对兵事,寡人须顺应民意也。”
嬴稷淡淡的一笑。
他知晓熊横是在胡诌,却未当面揭穿。
因为他很有信心,无论熊横玩弄什么阴谋诡计,楚国都会在秦国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嬴稷等人回到咸阳,唐夫人听闻秦楚联姻一事,便去求嬴稷和太后将楚国公主熊樾许配给公子柱。嬴稷认为这不是要紧事,就全凭太后做主。太后恩准了唐夫人的请求,又在甘泉殿选了一名年轻的宫女夏氏,赐给熊樾作为侍婢。
公子柱本人非常不悦,匆匆入宫面见唐夫人,道:“母亲!您怎的问也不问孩儿一声,就给孩儿定了亲事!孩儿说过今生只要婧儿一个妻子足矣,孩儿不愿纳妾!”
唐夫人雍容端坐,悠悠一笑,道:“柱儿,你是王室的公子,纳妾乃迟早必经之事,岂是由得你愿意不愿意的?何况婧儿嫁于你已有三年,却三年无所出,本宫不得不替你另做打算。”
公子柱皱紧了眉头,道:“三年无所出又有什么关系?孩儿与婧儿夫妻和乐,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唐夫人语重心长的道:“王室子嗣绵延、枝繁叶茂,是国运昌盛的象征,而相反的,如果王室子嗣凋零,那就是王朝衰败的坏兆头。如今太子那边没个一儿半女,常被你父王指责,你的幼弟们又还没到为王室开枝散叶的年纪,所以眼下你若能尽早为你父王生个孙儿,你父王必定高兴,你的前程也会更好。”
公子柱颤声道:“孩儿猜得不错……母亲果然是考虑着孩儿的前程……可是,可是母亲何曾懂得孩儿的心思?……孩儿并不奢望远大前程,孩儿只想着能和爱人、亲友一道安乐的生活啊!”
唐夫人摇首叹息,道:“本宫是你的生母,岂能不懂你的心思?可是柱儿,你若没有个好前程,你又怎么能够和爱人、亲友一道,一直安乐的生活下去呢?”她站起身,上前两步,握住公子柱的双手:“柱儿,你还记得你父王小时候被迫远赴燕国为质吗?你还记得当年‘季君之乱’,你的父王、祖母、舅公联手杀死了多少公子公主、及其幕僚亲友吗?”
公子柱脸色骤变苍白,道:“父王的故事,孩儿小时候就听母亲讲过,不曾忘记……”
唐夫人叹道:“是啊,你小时候尚且晓得前程于你很重要,现在长大成人了,却反而不如小时候懂事。”她伸手抚摸公子柱的额头,无奈、又怜惜的道:“柱儿,母亲绝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啊,你若仅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母亲断断不会逼着你纳妾、催着你生儿育女。母亲何尝不明白,与心爱之人恩爱一生、真情不渝,原是比儿孙绕膝更为幸福美满之事。”
公子柱苦涩的道:“为什么……为什么孩儿偏偏是王室的公子!为什么孩儿和婧儿就不能像美人小姐姐与白起将军那样!孩儿不想辜负婧儿!孩儿不想让婧儿难过!”
唐夫人安慰道:“你仅是纳妾生子罢了,又不是移情别恋,算不得辜负婧儿。婧儿是名门大家出身,对于这类事情必然早有耳闻目睹,她是不会太难过的。”
公子柱咬着嘴唇,默默不言。
唐夫人的神态忽变严肃,道:“柱儿,母亲提醒你,你可以专宠婧儿、只将婧儿放在心上,但你绝不能不与妾室圆房,因为你必须为秦国王室开枝散叶!此事不仅关乎你自己的前程,也关乎你的母亲、你的婧儿、你的所有亲朋好友的未来!”
公子柱眼眶红胀,泪水滚滚垂落,沉重的点了点头。
吉日,熊樾嫁入华阳府,成为公子柱的如夫人。公子柱虽不喜欢熊樾,但顾及秦楚同盟与自己的使命,面上少不得与熊樾和和气气的,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仍是与芈婧亲密。
三个月后,有一天,医官给熊樾请平安脉,断出熊樾怀了身孕。消息传到王宫里,嬴稷、太后、唐夫人皆是欣喜。公子柱也挺高兴,对熊樾说道:“熊姬,往后的日子你须静心养胎,我白天自然会照顾你,但晚上就不能与你同宿了,我们得确保胎儿健康周全。”熊樾莞尔道:“妾身明白。”
这一日,熊樾到甘泉殿向太后请安,芈婧和众侍女一路跟着照护。待熊樾安全到达甘泉殿,芈婧本要就此回府,却突然心中烦闷异常,不自觉的就往蒹葭殿走去。
到了蒹葭殿,她朝希儿和婷婷行了礼,刚入座,便即“呜呜呜”的大哭起来。
希儿和婷婷连忙凑上前安慰,小葵递来巾帕,小鹃去取温水。
芈婧只是哭,也不说话,婷婷和希儿却猜到了她的伤心事。
婷婷灵动的乌眸已是湿润,她想到自己同样是结婚多年、未有身孕。
芈婧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缓,小葵和小鹃伺候她洗面、理妆。
收拾好了仪容,芈婧向希儿和婷婷拜了一拜,讪讪的笑道:“妾身方才失仪了,希美人与美人小姐姐莫要见怪。”
希儿温婉的道:“悲思愁绪,本该宣泄,压抑于心中反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