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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刘歆正坐在书案前研究一张天文图谶，闻听夫人说话，抬起头来，道：&ldo;夫人放心，没有什么事。&rdo;

周氏走到案前，柔声道：&ldo;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老爷么。朝廷上发生了什么事让老爷日夜操心？说出来，心里的压力也许会小一点。&rdo;

刘歆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微微叹了口气道：&ldo;这些话只能说给夫人听，传出去会惹来杀身之祸。&rdo;&ldo;是么？&rdo;周氏吃了一惊，在丈夫身旁坐下静听下文。

刘歆扫视一眼门外，确信无人听见，才道：&ldo;夫人深居后府，自然不知天下之势，三年前，司空谢嚣向朝廷献丹书白石，曰：&lso;告安汉公莽为皇帝。&rso;安汉公王莽于是南面居摄，称摄皇帝。近日来，又有朝臣屡向摄皇帝呈现符命。广饶侯刘京金殿禀奏：正月中，齐郡临淄县的一个亭长一夜做了几次梦，梦见有人自称是上天使者，上天遣其告知亭长，摄皇帝当真。如果不信，这里就会出现一口新井。亭长醒来惊异万分，去院中一看，果然出现一口新井，深入地下近百尺。&rdo;

周氏瞪大了眼睛，惊异地道：&ldo;真有这样的事？&rdo;

刘歆并不回答，接着自己思路往下说道：&ldo;还有，车骑将军扈云上奏，巴郡发现石牛。大保属官臧鸿奏称，扶风天降雍石。此二件符瑞之物已被钦命运送京师，不日即到。&rdo;

周氏更加惊奇，不安地问道：&ldo;老爷是天下有名的谶讳专家，可知此三种符命喻示何事？&rdo;

&ldo;难说，&rdo;刘歆轻轻摇头，不肯多说一个字。所谓谶讳、符命，说穿了都是古人迷信的一套把戏，在今天看来当然极其荒谬，尽可以嘲笑、咒骂。但在这时，&ldo;天人感应&rdo;的符命图谶却把阴阳五行、天文历数与社会人事类比式地连结起来，笼罩、弥漫在几乎所有的意识领域，代表着时代的潮流。因而天文图谶在当时是读书人口中津津乐道的学问，作为古文经的开创者，刘歆自然地成了天下闻名的谶讳专家。

周氏显然对丈夫的回答不满意，反问道：&ldo;老爷要是不明白，天下还有人明白么？&rdo;

&ldo;老爷我怎么会不明白！&rdo;刘歆对夫人的轻视显然不能容忍，开口道：&ldo;三种符瑞都昭示同一天命，就是摄皇帝王莽应顺天命代汉自立，做真皇帝。&rdo;

&ldo;天哪，安汉公真的要做皇帝？汉刘天下要完了。&rdo;周氏惊叫道。

刘歆急道：&ldo;你先不要大呼小叫。现在的问题是，刘京、扈云、臧鸿所奏的符命是否真实，会不会有人故意造出符瑞来，别有所图呢？&rdo;

周氏极聪明，一下子明白过来，道：&ldo;老爷是说，也许摄皇帝王莽故意使人制造符命，图谋代汉自立。&rdo;

&ldo;老爷我没有这么说。&rdo;刘歆言语谨慎，轻轻一笑道，&ldo;如今天下祥符泛滥，我这个谶讳名家也难辨真假。&rdo;

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谶讳符命本就是迷信的把戏。刘歆不是不相信天命，但天下符瑞泛滥，他真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个。平时在世人面前为维护自己的权威地位大谈天文图谶。而在内心，为了个人的显贵却在小心翼翼地窥测着政治方向。

两人正说话，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心腹家人刘大头进门禀道：&ldo;老爷，有南阳的宗室子弟进京求学，特来投书。&rdo;说完，将一份帛书呈上。

刘歆虽然是摄皇帝王莽的倚力重臣，但出于自身的考虑，一向厚待宗室。曾请求王莽给宗室复侯爵，重封地，增俸禄，也被王莽依允。因此一听说是宗室子弟投书，忙伸手接过边展开边道：&ldo;大头，吩咐下去，好生招待，不可慢待人家。&rdo;

刘大头恭敬地道：&ldo;不劳老爷吩咐，小人已把他们安排妥了。&rdo;

刘歆飞快地扫了帛书一眼，然后取出国师公印信，正要按下，忽然看见帛书右上投书者的鉴名，登时停住了手，问道：&ldo;大头，投书者叫什么？&rdo;

&ldo;叫刘……&rdo;大头用指头敲敲脑子，慌张地回答道：&ldo;他只说一遍，小人给忘了。&rdo;

&ldo;是不是叫刘秀？&rdo;刘歆双目闪着寒光，厉声问道。

&ldo;对对对，是叫刘秀刘文叔。&rdo;

&ldo;刘秀？&rdo;刘歆站起身来。皱着眉头，来回踱着步，反复念叼着。好半天，才吩咐道：&ldo;大头，把刘秀请到客厅等候，老爷要见见他。&rdo;&ldo;是，老爷！&rdo;

大头答应着，慌忙退下去。周氏在旁边不解地问道：&ldo;老爷，这个刘秀不就是个宗室子弟么，您就是厚待他，也用不着亲自见他。&rdo;

&ldo;夫人有所不知。&rdo;刘歆一指书案，周氏近前一看，却见一块帛上写着：&ldo;刘秀发兵捕不道，四七之际火为主。&rdo;

&ldo;老爷，这是何意？&rdo;周氏不解。

刘歆正色道：&ldo;京师近日有人暗传这一句谶语，意即刘秀要做皇帝，汉室还有复兴的那一天。今日投书之人正巧叫刘秀，难道是天意如此？&rdo;

周氏一听又是谶讳的把戏，有些腻味了，道：&ldo;老爷刚才还说如今谶讳泛滥，怎么反倒相信这句话。&rdo;

刘歆自己也吃不准这句谶文是不是真的符命。他只是出于谨慎而已，便道：&ldo;如果这刘秀真有天子之命，凭老爷的眼力，不会看不出来。来人，给老爷更衣。&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