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看我这靴子好看是好看,可是不禁水啊!昨日才上脚,今日倒好,不知道哪里来个赶着去投胎的急躁鬼,跑得着实霸道,女儿避之不及,一脚踩在水里,里面的袜子都湿了,冰冷刺骨,如何是好?!”店外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那女孩浓眉大眼,长得甚是爽利。她的手臂弯在大汉的臂弯内,撅着嘴顿着脚在外面撒娇发嗲。
那大汉面对爱女,眉眼都笑成一条缝。他指着我们所在的这家店铺道:“双儿休得胡说八道!那人想必是有甚急事,不曾看见我们父女,并非有意冲撞。你这靴子湿了就湿了,这家就是靴店,你跟爹爹进去,爹爹给你买双油靴换着穿便是。”
接着门口阴影一闪,那父亲便拖着女儿的手走进来。那大胡子父亲似一只拉车的骏马,走得虎虎生风,那小女儿似一头耍脾气的小驴子,只是往后坠,不肯往前走。她发脾气道:“我早就跟娘要一双油靴,娘推三阻四,不是说家里没钱,就是说女儿家不好穿油靴,穿了到处乱跑惹人耻笑。前日我去姑妈家跟表姐妹们赏梅,她们都穿着那么好看的波斯皮靴,走在雪地里,袜子再也不湿的。爹爹,对面不远处就是皮靴店,我也要买一双皮靴。油靴我不要了。油靴我们自己也会做的!”
那大汉面露尴尬,陪着笑脸说道:“好双儿,不是爹爹不给你买,你这个子还在长,脚也在长,今年买了,明年便不能穿了。等你个子长足了爹爹再给你买好不?”
那小女道:“不嘛!我就要买!若是你怕明年不能穿了,买大些的便是!表姐妹们都有,张世叔家里的姐妹们也有,就是我没有!我要的东西没有,哥哥要什么娘就给他买什么,偏偏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
说着说着,那小女儿眼圈便红了,一双大眼含着眼泪,盈盈欲坠。
那大汉见了,顿时手足无措,围着小女搓着手,不住地说:“双儿莫哭,双儿莫哭,爹爹,呃,爹爹。。。”
他摸进自己的袖口,一脸的尴尬任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看了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他不想给自己宝贝女儿买,实在是波斯皮靴的价格与本土油靴的价格天差地别,他囊中羞涩,拿不出钱来。
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对这个小女孩心生羡慕。她有个那么疼爱她的爹爹,纵然是买不起她要的靴子,那份对女儿的疼爱之心,却不因银子的短少而缺了分毫。我若是有这样的爹爹关爱我,我宁可不要那皮靴,只穿着油靴,或者即使不穿油靴,只穿那普普通通的棉鞋,也甘之如饴。
如今我在宫中拿着供奉,四季衣服自有额外的份例,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买双皮靴的钱倒也不会短少,可是亲人的呵护与疼爱,此生已经不可得了。
那对我来说,是白日做梦罢了。
念及至此,我眼中寒酸,有温热的东西似乎要往外奔涌。
这时我感觉身后有人大步向前,跟着那汉子打招呼道:“王大人,今日巧遇!”
那汉子吃了一惊,觉得自己对小女儿的一番柔情有损男人的尊严,顿觉得羞愧,带着惭色拱手道:“啊,武大人!幸会!幸会!”他手指瞪大眼睛看着阿忠侍卫的小女说道,“这是小女双儿,被我娘子惯坏了,年幼不懂事,大人莫要见笑!”
他又转头对自家女儿道:“快来见过武大人!”
那小女儿对着父亲有些骄纵刁蛮,对于外人却也彬彬有礼。她低头行礼道:“武大人万安!”
阿忠侍卫笑道:“王姑娘莫要多礼。令尊是在的前辈。”他想起什么,又转头问那汉子道,“王大人,令公子跟令爱差几岁?”
王大人道:“虽然犬子看上去比双儿高许多,其实他们是双生子,所以这丫头乳名叫作双儿。”
阿忠侍卫做恍然大悟状,道:“原来如此。”
王大人望着我们几个人疑问道:“这是――”
阿忠侍卫踌躇片刻,凑过头去,对着王大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王大人看着我们,眼里顿起敬畏之意,不住地点头说道:“如此说来,大人可要在下一起护送回去?”
阿忠侍卫看看外面越来越多的人流,点头道:“劳烦大人了。我这半日也悬着心呢。”
于是他走到惜福郡主面前,略打了个躬,低声道:“郡主,我们出来这一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只怕西门姑娘这会子已经到了五王府――”
惜福郡主点头道:“好吧,回去吧。”
于是那王大人带着女儿在前开路,阿忠侍卫在最后面紧紧跟随,我与春雨牵着阿柳,晴和护着惜福郡主在中间,缓缓向来时的路走去。五王府的马车还等在那里,恰好王大人与双儿的两匹马也栓在附近,由他们的家人看着。
两家家人闲着无事,居然凑在一起聊天。
双儿踩着马镫,一个利索的翻身上马,倒也有几分飒爽英姿的样子,我看得心生羡慕。
阿忠侍卫先把阿柳抱上马车,
晴和与春雨扶着我们上车。阿忠侍卫也翻身上了马,我们一路驶回五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