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话我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当天的闹剧怎么结束的,我没在意。这天之后工作的时候,心里总要想起朱成和他父母,越想越生气,看着刚刚写得一塌糊涂的,被发回重写的病历,气闷得想哭。实在是状态太糟,巡完房我就请了个假,去天台吹风,冷静冷静。
我看着远方思绪万千,夜幕悄悄降临,刚入春的晚风还带着些凛冽,打了几个喷嚏,也打散了我最后的怒气。有点冷,我搓了搓胳膊,但还不想动。一阵热气袭来,身上多了件大衣,身旁,多了个男人。
我侧头看了看唐生,这个寡言少语的男人,从确定关系开始,时时刻刻关心着我,不管什么情况,只要他在身边,都会不顾一切的保护着我,不是不感动,当初离开他,也不是不伤心。
&ldo;还记得我大三第一次实习的时候吗?&rdo;我转过头,对着晚风缓缓开口,&ldo;我跟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到要结束的时候,遇到一个特别难缠的病患。是一位老妇人,年纪有点大了,胃体门部长了个瘤子,良性的,考虑到年纪大了,建议家属不开刀,用药物治疗。不知道家属回去是怎么说的。第二天,老太太冲到老师诊室,不顾老师还在看诊,破口大骂,老师大概是这种事也见多了,好言好语劝了几句,让我把她带出去,好好解释。一出诊室,发现她儿媳正站在门口,她又开始骂,说她儿子媳妇不孝,不愿意出钱给她做手术,还说老师和她儿子串通起来,蒙骗她。怎么说都不听,最后还是住了院,约了手术。&rdo;
说这么长一段,我口有点干,舔了舔嘴唇,正打算再说,手上多了个开了盖的保温杯,正腾腾冒着热气……原本空落落的心,一下被塞得满满的,这个总是把我放在心上的男人,当初为什么没有多相信他一点,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向他倾诉这件事。
&ldo;手术本来难度不大,加上考虑到她年老,做得也是十分仔细,只是到后面,另一个手术急需麻醉师,麻醉师的就把后面的剂量方案写给我,过去帮忙了。那算是我第一次上手术台,心里既激动又紧张,没想到这一激动就坏事,最后一组剂量我多给了千分之一,当时立即就采取措施了,没产生严重后果,只是患者多昏睡了一小时。手术虽然出现了我那个插曲,但结果还算成功,老师顾及到我的实习成绩,就没写到手术日志上。&rdo;我喝了一口水,温度有点高,但很舒服,叹口气,继续道:&ldo;没想到的是,这个消息被老太太知道了,她身体还没恢复好,就让他儿子扶着,又骂到诊室来,当时这件事还差点上新闻,考虑到老师声誉,被院方压下来了,我也灰溜溜的结束实习,回学校了。&rdo;
他皱眉看过来,&ldo;当时没听你说起过?&rdo;
&ldo;因为觉得害臊,我就是那时候下的决定要出国。&rdo;转头看着他,到大五快结束的时候,他才知道我留学的消息,那天,工作还没结束他就从附院回来,在我寝室楼下等了我三个多小时,他那么稳重的人,在那人来人往的地方,失去理智般的质问我。我知道他不是不同意,而是不解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给他说过,当时吵了交往以来第一场架,也在那个夏日的傍晚,无奈的分了手。
&ldo;你告诉我出国的理由是,&lso;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失误影响到别人&rso;,就是因为这件事?&rdo;他定定的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ldo;国外的学习条件要好很多,尸源也多,我当时想在那儿能进步更快。&rdo;顿了一下,&ldo;其实当时没说,还有另外的原因。那件事之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感到很迷茫。我从拿起第一本生物课本开始,就向往成为医生。做了那么多年的梦,一直以为医生都是高大的,被人尊敬的。可是……从那以后我才渐渐明白,在生死大关面前,一切的美好,不美好,都会被无限放大,而不美好,会慢慢浇灭一腔热血。&rdo;感到他还看着我,我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睛,有些语无伦次,&ldo;我做了那么多年的梦啊,不甘心就让它灭了,我害怕,却也不敢告诉你。你总是这么稳重,泰山崩于前,不改于色,我想你会说我幼稚,会笑话我,可我是真的害怕。我…我觉得你可能不能理解我,又觉得,如果知道你真的不理解我,我会放弃…&rdo;
我不敢再看他,转身欲走,突然,他从背后抱住了我……
第四章狂犬病患
之后的几天科里过得还算平静,没什么大手术,据说这样悠闲的日子是少有,我过得分外珍惜,是有时听着来串门的小护士带来的小八卦,或是写病历写得无聊时,会不自觉走神,想起那晚,唐生在我耳边低喃着,&ldo;以后,不要再分开。&rdo;
想起唐生,他自替我挡花盆伤了左手,做不了手术,就顺便把年假休了,这几天一直也没见到人。这种刚说了不分开,立马就消失好几天的人,真是……有点过分。
&ldo;廖医师也是心大,被人家打了也不生气,还主动帮人家联系工作。这不,这几天就上岗了,在住院部那儿做保洁。&rdo;
&ldo;是啊,诶,杜医师,你说你要遇到这事,会怎么办?&rdo;
听到有人叫我,我才从感慨中回过神来,略一思量,知道她们说的是前天骨科发生的事。说起来那病人还是从我手上送过去的,是个货车司机,送货途中出了车祸,车子侧翻,他中途不知怎的从驾驶位滑了出去,走了几步没走远,被货箱将下半身压得死死的,送来的时候双腿已是血肉模糊。这类急救解决不了,我立马就送骨科了。
听说,刚送过去病患的老婆就哭着来了,签截肢手术同意书也签得干脆,没成想手术结束看到突然没了双腿的丈夫,就失去理智似的,死命抓着主刀大夫,哭着吼着让他给重新安回去,跟着好像还抓花了大夫的脸。这事被小护士声情并茂的说出来,我也觉得神奇,没成想更神奇的是,那医师不仅当时没计较,事后了解到患者家庭情况,还走了关系把患者妻子安排到医院保洁科工作。我刚来,没见过这位神奇的医师,只从小护士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还是个有颜有貌的青年才俊。
我匆匆在脑袋里过完这些信息,正要回答,一个护士打断了我,&ldo;诶,你乱说什么。人家杜医师才不会遇到这种事,就算是遇到了,那巴掌还没落到医师身上,唐医师肯定就档在前面了,哪会让杜医师受到半点伤害,真是。&rdo;
&ldo;……&rdo;我有些凌乱。
&ldo;哦哦,对哦,说起来,这几天没见到唐大夫,还怪想他的,杜医师,你主治多久回来啊?&rdo;
&ldo;……我怎么知道。&rdo;
&ldo;别逗我们了,那天大家可都看见了,你俩可是牵着手从楼上下来的,说没点特殊关系谁信啊。&rdo;
&ldo;你别这样说,咱,杜医师肯定是怕影响不好。不过医师你放心,咱医院一群单身狗,能内部解决,院长绝对是支持的。&rdo;
说完,一阵不可形容的笑。
这个情况,恼羞成怒不过分吧?&ldo;你们很闲吗,病房查了吗?那儿那儿,叫你换药了,还不快去!还有你,工作时间跑到其他科室闲聊,不想要工资啦?还不快回去,散了散了,都散了。&rdo;说完,我在脸红透之前快速离开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