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乃当朝左相堂亲,又作为使节叱咤风云多年。霍微点头道:“我才请沈大人早些休息,前脚刚走就见帐里的灯灭了,想来心情不咋地。不过老人家一咬牙就撑了两个多月,休不到半夜便要继续翻山越岭。只望疏乐那群狗娘养的莫再不知好歹,谈判不成咱接着就打!”
萧乡雪面无表情地看向霍微:“你还有空去哄他?”
霍微神色古怪:“我夹在您与他二位大爷之间生活已经很不易了,多给您干活您还嫌啊。”
“沈赫怕的我拿他当诱饵。疏乐有扣押的先例,想要以理服人无异于痴心妄想。此去一程千人护送,二百轻骑随沈赫入城,重中之重是趁人多眼杂再送进五十名线人。”萧乡雪重复一遍计划:“使团谈和的同时搜集信息,期间务必保全沈赫性命。”
霍微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我真盼着沈大人靠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感天动地,不费一兵一卒结果这场纷乱。”
萧乡雪冷冷收起徘徊的视线,年前那批边军至今生死未卜,临行前圣上曾暗示,最妥善的下场是沈赫前去发现他们已被异姓贵族所杀,大梁出手便是名正言顺的剿灭乱臣贼子。
即来一遭,不见血必定覆水难收,谁的血洒在身上不是一样的红。
霍微溜号的片刻身边人就走去扬了门帘,他紧赶着灌进一口冰碴:“哎!去哪啊?”
萧乡雪头也不回:“看守夜的轮值。”
扎营头夜本该累的人横七竖八呼噜震天,训练有素的精兵则与疲累隔绝,越近目标地越坚定亢奋。萧乡雪走到距离最近的边界正好碰上交接,两队人齐刷刷地单膝跪地:“燕王爷!”
要撤的人眉毛胡子皆结着霜,光是鼻下吞吐温热气息,刚来的那队则精神抖擞跃跃欲试。萧乡雪看过还算满意,可他从不轻易夸赞:“不许单独行动,就算被人盯上了死前也给我砸烂腰牌。”
每人的腰牌由玉专制,人在牌在,人亡玉碎,坚决不给妄图混入军中的细作机会。
众人情绪激涨:“是!”
“噌——”
高声引得旷原之上草动风吹,萧乡雪捕捉到略过眼尾的一道如星白光,飞快矫健地提箭举弓直对声响方位,只见矮草被来物四足捻散,一双盈蓝兽目灼灼盯住萧乡雪,无所畏惧地胆大前进。
“是雪豹!”护在萧乡雪身侧的带队军官拔了剑:“王爷小心。”
萧乡雪的弓弦却松了稍许:“莫动,这野物脚下有个人。”
军官忙吞了口水,定神仔细打量,雪豹足边看似乌漆嘛黑,实则是人头顶连着一坨头发,那人任雪豹拖拽前行,脸埋草地不知死活。“这……”军官正要问如何是好,转头就看到萧乡雪已举着火把走远。
深山野兽大都怕火,然而这只雪豹没有落荒而逃,它见有人靠近,干脆蹲在原地不再上前,只垂头舔舐地上人试图唤醒她,半刻无果,方抬首咕噜着嗓腔讨好萧乡雪。
萧乡雪早就看出地上趴着的是个瘦小女子,火光照去只用一眼便瞥到了她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后背,雪豹奔跑起来速度快到骇人,她衣料被磨得不余几条,骨头没给巅碎都是奇闻。
看来这豹子没打算拿她当口粮。
他蹲下身将女子当尸体翻了个面,泥土草根掩不住璀璨年轻的姣容,后背落地令她痛苦地呜咽出声,萧乡雪立刻用手臂垫着她脖子让后背离地,少女没再反应,晕的彻底。
竟是活的。
士兵们断断续续前呼后拥,望见少女容颜顿时屏气敛息,方才的军官见雪豹没有伤人的怒性,称奇道:“独行的野豹甚是凶猛,怎得这只乖的像个狸奴。”
话音刚落,雪豹龇牙咧嘴嗷嚎一声当做挑衅。
“出去巡个逻都能碰上豹皮,您这运气!”霍微闻讯裹得严实匆匆赶来,他瞅瞅健壮豹子,再瞅瞅萧乡雪怀里昏迷不醒的美人,突然理解来报告的小兵为何欲言又止。
在场谁人不知萧乡雪是个三十好几的女子绝缘体,别说抱,他印象里萧乡雪就没和女的站一起过。霍微忍笑道:“乖乖,您这运气千载难逢。”
萧乡雪嘴角抽搐:“认识吗。”
“怎么可能?”霍微缩了脖子:“我哪能认识疏乐的难民。”
萧乡雪使了眼色示意军官遣散众人,吆喝应声下不知藏了多少依依不舍。他生等着身边只剩霍微与听不懂人话的雪豹,托着少女的胳膊一动不动:“你就这么确定她是难民?”
霍微推理道:“您看她衣装,天寒地冻下如此单薄,可见她本不应出现在此,而是要在一温暖地带享福,可哪家贵人着粗布麻衣?眼下情况,她若不是走失的难民,那便只能是王室殉葬用的奴隶。”
他补充道:“最近没听说什么国主去世吧。”
萧乡雪蹙眉提示:“老国主。”
霍微登时茅塞顿开:“王爷的意思是老国主已然丧命,王室秘不发丧却要安排活人殉葬,天山风水奇佳自为陵墓首选。她,她是逃出来的?”
“豹子没伤她,总不会是叼来的。”萧乡雪不近女色但不眼瞎,他承认她的异域美貌:“血统纯粹样貌周正的下人是殉葬首选。守真,如若疏乐老国主当真死了,不仅能排除他在幕后操控的可能。”
国主遇害,无论是谁人所为,大梁都有处置凶手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