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忘记一人是从声音开始,天数多了,萧云奕丝毫不泄的意志被蚀露了风,他辨别不出总在耳畔回荡,再熟悉不过的女声属于谁了。
他问沈灵梓是否接触过琼羽,是因他不止一次认为琼羽是幻想而生的虚影,噩梦里的萧云奕身在京外,没能见到心上人最后一面,以后的路,他一个人走的好苦。
但琼羽是真实存在的人。
是他为满足私欲逼迫琼羽失掉自我,是他择不清楚两段挥之不去的感情,他朦胧记着羽儿的笑,脑海中却满是琼羽的默奈,伴在他身边度过共苦同甘。琼羽没有在太子妃这位置上过一日的安稳日子,直到现在他也没能保护好她,自以为周至的后路尽是徒劳。
萧云奕的愧使他不忍再爱。只要此番虚惊一场琼羽无恙,若是贼人作祟则格杀勿论,若是琼羽自愿而为,他会备好和离书,放她自由。
此后,终身不再娶。
萧云奕头痛的撕心裂肺,他双手捂住前额,万念俱灰地合上了眼。
“殿下累的太过,今夜得了属下的准信,应是能睡个好觉了。”关系琼羽,沈灵梓深感爱莫能助,于是提及萧云奕安排给她的密事:“您放心,不出三日东宫禁足便能解了,到时候您亲自上阵,寻太子妃必然事半功倍。”
萧云奕稍一放松脑中便出现大片大片的空白,记忆勾连不成,或消或散。
“砰砰。”连文在外叩门提醒道:“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沈灵梓为他开门,褐黑的汤药冒着苦气,冲得她蹙了细眉:“太子殿下最近休息不好精神也差,连大人需多跑几趟太医院,问问太医是否要更改药方,以适合殿下的身心为首。”
连文点头道:“美人说的是。”
萧云奕单手接过,无声地将白釉碗举到嘴边,上唇被汤药浸没。沈灵梓稍微抬脸很快又落,她确认萧云奕喝下了药,眉眼不动声色地一舒,带好兜帽道:“殿下保重,属下不扰您休息了。”
“美人请。”连文目送她与碧波二人远去,进屋关门道:“殿下,走了。”
萧云奕将碗磕在桌上,其中汤药一点没少,他防人是防,晕也是真晕:“自本宫闻出药有问题,过去几日了?”
连文叹道:“四日了。属下无能,太医院储留的药方还是徐太医亲写的那副,抓药熬制都有自己人看着,什么也查不出。”
“继续查,这事沈灵梓脱不了干系。”萧云奕沉声道:“当初本宫看在徐宏忠诚的份上,答应将他的远方侄女从教坊司捞出来,本以为她一习舞之人略通医理是因在教坊司时常跌损,徐宏多加关照方久病成医。”
晃然间观物重影,萧云奕闭目再睁:“如今她在父皇身边,做什么都会面临数倍顾虑,她不一定会背叛本宫,然必定生有明哲保身的原则。盯紧她,宫内宫外,事无巨细。”
“属下明白。”连文惦念道:“只是您多日没有用药,身子当真吃得消吗。”
徐宏说这药有促伤生愈,安神除魇之功效,近来萧云奕皮肉无感只心神难宁,他忍过一阵耳鸣,搪塞道:“撑得住。”
药都停了,琼羽为何不肯来梦中见他。
即便星月阁里面住着的是冒牌‘太子妃’,可在外人眼中,太子尚未得到永兴帝宽恕,若去星月阁过夜多少有耽于享乐的意味。
萧云奕在绥宁轩凑合了几晚,连文眼瞅着主子日渐憔悴,今夜说啥都不顺着他了,忧心忡忡苦口婆心好一阵子才将萧云奕劝回凤祥宫。
寝殿暖的人身上发烫,香炉周边烟雾缭绕。深夜降临平增倦怠,萧云奕现下就剩嗅觉好使,浓香呛得他咳了几嗓,再抬头已是四肢无力昏昏欲睡。
他摸索着往里屋走,床榻前帷帐难得拉的严实,萧云奕伸手要掀,只听帐内传来轻步声,一人影走近自小到大:“殿下回来了,真是让臣妾好等。”
这声音!萧云奕与人影仅隔了层布帘,他望得到那最为熟悉的身量,她长发及腰身着寝衣,侧脸稍偏映出了五官浅形。似久未听见萧云奕回话,她清甜笑道:“殿下怎么不说话?”
是梦,绝对是梦。萧云奕绷着一丝清明:“你是何人,为何能进来本宫寝殿。”
“殿下忙于政务,连臣妾都不记得了?”她娇声怨道:“明明是殿下对臣妾日思夜想,臣妾回来,您还不认?臣妾是您的结发之妻,如何进不了东宫呢。”
萧云奕像置身云中,所及之处轻飘软绵,再察觉不出任何痛楚。对,他是有结发之妻的,但,她叫什么来着?
“你是琼羽。”他想要拉起帷帐挣脱束缚:“你是琼羽,你躲够便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您要这么说,臣妾就不愿见您了。”她结结实实拽着帷帐不让打开,不恼反笑:“殿下,羽儿在呢,您还有心思想别人吗。”
第70章玉碎了“你可知那桃源乡?”
徐麦冬不认识琼羽,只是个热情开朗的活跳姑娘。她生来头一回得以做个救助人命的新鲜事,精神十足兴致勃勃,恨不得一口气将琼羽背下坡,奈何个子矮的可爱,弯尽了腰也没能让琼羽脚下离地。
徐麦冬呵呵傻笑,琼羽忍俊不禁,可动作幅度一大就腰疼。她被徐麦冬搀扶回住处,躺在姑娘家香香软软的榻上却牵挂郁结,难以入眠。
不知睁了几个时辰的眼,更不知临了是睡着的还是累昏的,琼羽悠悠转醒时已是晌午,她抬手去挡刺眼的阳光,发现枕边空空,徐麦冬应是早就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