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靖正站在床头边上与裴段低声交谈,琼羽这么一动,俩人都以为自己看错,愣是瞠目结舌对视半刻才回过神来——醒了!
裴段激动之余不忘叫萧云奕回头:“殿下!”
殿下?有人在叫萧云奕,萧云奕现就在这里。出窍的灵魂被心间不可磨灭的爱人拽了回来,琼羽倏地瞪大双目,却感受不到之前压在胸腔肺腑上的千斤重,她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错不辨死生。
虞靖没有冒冒失失地拉着裴段上前,太子和太子妃患难与共熬出了头,此情此景应该是人家夫妇二人贴的最近,她只想问问琼羽感到如何,一开口却忍不住喜极而泣。
裴段自觉自愿把肩膀给她靠。
靖姐?琼羽听到虞靖在轻轻抽噎彻底懵了,她又太熟悉星月阁寝殿的布置,太熟悉最先映入眼帘的人是谁,尽管他神色疲惫不修边幅,原本墨黑顺长的头发白了一大半,看上去犹如覆了层掺雪的灰纱,可他的呼吸轻重,喉间气声不曾有改,眼神亦不会骗人。
这是她的夫君,萧云奕变作怎样她都认得。
“你怎么……”琼羽费力抬手,想要碰一碰真实的萧云奕,萧云奕立刻接住她的手将其贴到脸边,生怕晚一瞬就抓不着了。
琼羽触到萧云奕即刻身舒心安,她笑着笑着却哽咽了:“你怎么又不等我,老的这么快。”
萧云奕将琼羽手攥的更紧,听着她声音欢喜到语无伦次:“你还好意思说,丢下我这么久,我都熬成老头子了。”
“很久啊,那我不也是老太婆了。”琼羽自知这回重获新生不止老天眷顾,萧云奕一定为她付出了很多,精力时间,耐心爱意。经中秋以来,琼羽第一次觉得她没在分得羽儿的感情,这种专属的感觉一样也不一样,就好像她曾经见过雨,却头一回枯木逢春,恰遇甘霖。
琼羽任萧云奕为她抹去眼泪,痴痴回忆道:“小时候兄长盯着我读书练字,我总是没一会就累了厌了,那时我好希望眼一闭一睁就能长成大人,不用再管学业,只需吃喝玩乐,顺便瞧瞧躺在身边的夫君是谁。”
“白日梦实现了?”萧云奕笑问,琼羽傻乐道:“兄长也说我在走神做梦,往后盯我盯得更紧了。”
虞靖仰脸看向裴段,裴段清清嗓子面带笑意道:“哎,坏话能不能偷偷地说。”
这声音……琼羽不顾还在和萧云奕腻歪,飞快把手一撤撑身坐起,她瞅着裴段虞靖极其相配的站位,慌乱地如同见鬼:“兄长!?”
南昭王后育有一位大王子,人到中年才盼得个掌上明珠,她与南昭王对琼羽百依百顺,以至于裴段成为了琼羽唯一真心又敬又怕的人物。
每当琼羽闯了祸事,爹娘不训的兄长敢训,爹娘放过了兄长敢罚,时间一长王后索性默许了裴段管教琼羽,琼羽儿时一度怀疑她和裴段的亲缘,怎么兄长跟谁都有说有笑宛若晴天太阳,单单将为数不多的阴云搁在她头上。
不过话又说回来,多亏严兄裴段,琼羽这棵天生的歪脖子树后来长的还算直溜,俩人从小咋呼到大没个消停,直到琼羽启程去大梁的前一夜,还在争论日后谁想念谁少一些。
当初没个结果的,如今还是没有,琼羽口是心非,裴段何尝不是呢。
“快躺下吧,你一乱动太子殿下眼都不眨了。”裴段思来想去为了不冒犯虞靖,还是决定暂时舍去兄嫂二字:“我与你靖姐又不会跑。”
说罢,感激地望向一旁的巫医。
“九爷爷?”琼羽顺着裴段目光看到熟人,顿时明白道:“我在信中只请兄长问您解噬神蜕的方法,你们一定是听说我身中奇毒才日夜兼程赶来大梁的,九爷爷医术高明实乃华佗再世,若不是您,我恐怕就在鬼门关回不来了。”
“公主言重了。”巫医施了一礼,摸着胡子道:“正所谓药到病除,要是没有太子殿下这味药,老朽如何尽心都是无能为力。”
“巫医大人。”萧云奕不轻不重地一唤,阻住巫医继续往下絮叨,他明显在隐瞒什么,然神色如常并不心虚,还关切地给琼羽掖了掖被角:“再睡会吧。”
“你不和我说实话我就不睡了,我白天不睡晚上不睡明日也不睡。”好好的人怎么能做药,琼羽皱着细眉拽拽萧云奕袖口:“你心思坚定,断不会愁的一夜白头。”
萧云奕仍是不语,果然是个坚定的,琼羽预感他有不好,愈发心急:“我醒来时你背对着我坐在榻尾,九爷爷是不是在给你把脉。”
“羽儿,殿下并非想要瞒你什么,他做都敢做,难道还不舍得动动口舌?”裴段见萧云奕面色平静,牵着琼羽不放却躲避她的眼神,便知他心中有些顺其自然的调调,此事只是难在开口,告诉与不告诉琼羽都无妨。
抉择不定人情为先,为了不让这件事成为两人之间的心结,裴段觉得琼羽有知情的必要,既然萧云奕不反对,便由他来当一回和事佬。裴段想定,方对琼羽温声道:“我们到星月阁时你还在昏迷,九爷爷道你病成这个样子,是因为中了生人蛊。”
“这种蛊需依靠自身化解,无法借用外力除掉,你身子弱只有被它欺负的份,可放任不管的后果不堪设想。”裴段顿了一顿,心情有些复杂:“但这蛊是能易主的。”
萧云奕静静听着,左胸口隐隐钝痛。
“易主?”琼羽全神贯注生怕错过一字,易主易主,就是说这个蛊可以从一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她目光正落在萧云奕的一头灰发,想明白的同时只感到心脏猛然一搐,忽而世界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