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师傅的清冷双目中会倾射出如此愤怒的光芒,他的手指扣在她的咽喉令她难受得无法呼吸,脑海一阵麻痹,就连千夜惊恐忧惧的呼叫声也听不清了。耳边只隐约传来师傅的声音还在一遍又一遍的厉问:“你是我第一个发现的,为什么选择了他?”
师傅,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第一个发现,我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见的人不是千夜吗?
君千夜大叫着她的名字,向莫天城扑过来时,已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劲力反弹了回去!
千夜……晏紫姹在心中呐喊,身体已不听使唤,连双脚都无法点地,莫天城将她整个身体都提了起来,她的记忆中恍惚出现了一幅雪山银妆素裹、玉树冰凌摇曳的画面,师傅一身白衣迎风立在那棵偌大的冰树下面,树上冰做的风铃清脆作响,他额前长长的流海随着雪风缱绻,长剑在他手中发出寒光,永久的保持着那个姿势,一颗又一颗的冰珠从树上掉落下来在他长剑上奏出天籁之音。那个时候,她总会对这个时常站在冰树下望着远方深思冥想的俊逸男子感到好奇,她还很喜欢看他含着那一片冰叶,指敲剑柄发出那样幽远绵长而缥缈动听的声音,她还会想,这样一个男人若是没有那满身的杀气必会是一个极致优雅的音乐家,就连他的剑在长空中划过时都能发出别样好听的声音。
“师傅,你明知我是妖,为什么要将我从那破庙里带回来?”
冰池亭台旁,她喜欢裸足戏水,然后向他绽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她喜欢找各种各样的话题缠着他聊天,然而,他的回答总是那样简短,有时干脆以沉默来应对。
“你教我武艺,就不怕有一天我强大了,会要了你的命么?”
当手中的冰针刺向他的心窝,他是如此从容的侧过身,将她的柔荑握在怀里,温暖过后,又猛将她推倒在雪地上,告诉她:“不要再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胜过师傅,到那个时候,师傅可要小心喽,咯咯咯……”
“师傅,你长年呆在这雪山上不寂寞吗?要不要晏儿做你的女人……”
曾经有那么一刻,晏儿是如此想要与师傅走近,可是你那一扇心窗却关闭得如此之紧,允不得打开一丝缝隙,我在求生的训练中学会了坚强与狠辣,心中的热情也被一点一点的磨灭殆尽,连同着对这一世初恋美好的向往……
“师傅……”她轻轻的唤出,从前不管她怎么忤逆他甚至偷袭着将冰针刺向他的胸口,也不会激起他如此愤怒的杀气,如今却是因为她选择了千夜么?
是她自恋的猜想,还是因为其他?
黯淡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有很多人闯了进来,周围的环境也在发生着奇异的变化,应该是城堡中的机关开始变幻了位置,而千夜呢?怎么未见千夜的身影?难道他中了师傅的剑气后已经……
迷朦中,依稀又好似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莫公子手下留情,晏姑娘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好像是龙阙太子的声音。咦,他们也到这里来了?
然后,在她的神识涣散之中,她感觉到师傅的手已经松开,凝神看她的眼睛充满了痛苦与忧惧。他也在她耳边发出了一声惊呼,之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在迷糊中四处搜索千夜的影子,然而城中的机关不知已将他们送到了何处,那一日,她在陷入晕睡之前都没有再见到千夜,而师傅却抱着她并带着子宇一起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机关,最后,也不知是如何离开了那座堡?
那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记不起在这机关城之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好像有过一场厮杀,又好像平静得什么也没发生过,因为当她从晕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师傅已将她带回了天机玄宫。
在天机玄宫不比在外面,可以自由自在的行走或谈笑风声,她甚至要时刻提防着身边的人,还要接受进一步的试炼来保全自己的性命。而自从她回到这里后也逐渐的少言寡语起来,却是日复一日从早到晚的在雪山之颠练起了剑舞,不倦不休。子宇常常坐在山石上,支着下巴遥遥望着她,哀声叹气。
她在天机玄宫也培养出了自己的下属和心腹,曾多次遣人去往西境沙漠或是仲曦帝国更或是东境昕晔国打探君千夜的消息,但似乎都没有什么收获。
唯一让她引起关注的是,昕晔国晨光王已经驾崩,因晨光王无子继位,而将王位传承给了他的第九位公主东方千冥,然,东方千冥刚登基,朝中又陷入了诸子争权的判乱之中,一波接一波的宫廷政变已将整个昕晔王朝弄得千疮百孔。在这个当口上,又有外敌侵入趁火打劫,现在的昕晔王朝可谓在水生火热之中,有如被一群饿狼围在陷井里的猎物,各方敌国都想来争得这块宝地。
她知道在昕晔王朝的判党之中,少不了有师傅的党羽。师傅将她带回天机玄宫的第二日便已下山,至今算来也有将近十日之久,现在主公似乎也并不在宫中,但宫主之位暂交给了天机玄宫的观星测命者关星逸代理。这个关星逸也是一个极其神秘行踪诡异难对付的人,她有好几次去考察过他所在的寝宫,却从未看到过他的影子。
若是能杀了关星逸,取得锁住了白凤的钥匙,那她也能驭使白凤飞往昕晔国。但别说是白凤,她曾多次试图翻下山去,都被天机玄宫里的人给追了回来。
这已经是第十一日,天机玄宫永远是不变的冬天,她依然在雪中舞着剑,却在剑舞中听到了一种熟悉的琴曲声音,从远方传来,虽然有些低微得听不清,但是那样奇而雅的旋律却似如百鸟清鸣、百花纷飞一般,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生息?”虽然这曲子并非与生息的音律一模一样,但那曲中所透露出来的意境,却是如此的相近。这样的曲子,她原来以为也只有楚惜玉那样聚集万物之灵气的男子才能弹奏出来,未想在这里也能听见。于是,她便顺着这琴音找寻而去。那声音竟来自于白塔后苑的一间小阁楼,小楼精致古朴,虽位于雪山之中,却未承雪之欺凌,四周还有奇花野草铺地,池水解冻,楼前雏鸟群飞,与花争艳。
晏紫姹飞奔上了楼,见有一人若隐若现的坐在帘后抚琴,那姿态竟似有让她再见楚惜玉的错觉。
“阁下是什么人?”晏紫姹问话之余,不客气的用指风去挑遮挡了那人的竹帘,那人一声叹息,回敬了她一颗花果,她伸手接住,竹帘只轻轻动了一下又再度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