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欣的功课虽不出众,却也算扎实,只是这次,皇上动了怒气,将成欣策论的成绩,取消了。”武昭仪搁下茶盏,淡淡地道。
慕成凰不动声色,就在昨天,考学的成绩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诚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三公主慕成欣、慕向白和慕成凰三人的策论成绩全部作废,不过这件事,倒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为慕元安这次直接将凡是没有写完文章的考卷的成绩,都作废了,所以在旁人看来,这三人,只怕也是因为没有写完罢了。
“倒是听说了。”裴太后身子往后靠了靠,“听说这次策论的题目,出得很难,国子学的学生考的都还没四门馆的好,难怪皇帝会动怒了。”太后作为后宫之主,虽然之前不在宫中,可是多少知道这袁博士的事情,毕竟,一个好端端的国子监博士突然成了一个废人,纵然对外都是宣称袁博士旧疾突发,可裴太后,也不是闭门不知窗外事的人。
慕成凰心头略略松了一口气,看来裴太后对于这件事,似乎并不像多做了解,谁料武昭仪却是有些不解气,点明了道:“成欣其他功课都是极好的,若非这策论的成绩取消了,定然可以进到国子学的前十名。”
这话,一定便是想要推脱责任,迁怒他人了,裴太后倒是没说话,只是长公主将香炉盖子盖好之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倒是听说,成凰的策论成绩也取消了,可是,还是在前十名里头呢。”
武昭仪瘪瘪嘴,这言下之意,便是说自己的女儿才学不如一个没了娘的公主了,当时她知道慕成欣是因为涉嫌买考试题的事情被取消成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慕成欣被牵连了,慕向白只是一个小小的裕亲王庶子,而且听说,侧妃余氏对裕亲王妃十分恭敬,连带着这裕亲王庶子出入的装扮都犹如一个寒门学子,想来也没有那么多的银两却买考题。
可慕成凰呢,虽然半年前的境遇就大不如前,可好歹是个公主出身,而且如妃的娘家向家自来殷实,凑笔银两,应当也是极为简单的,心里便总是觉得,都是慕成凰拖累的自己的三公主,如今,长公主竟然还在自己面前夸赞慕成凰,她心里头,更是替自己女儿不值了。
“那是自然,”武昭仪嘴角微微一抽,“事先就知道题目是什么,自然考得好了,就算是一门的成绩没有了,也可以名列前茅,真是想知道,五公主是哪里来的本事,连国子监的博士,都能贿赂。”
“昭仪娘娘,问罪是要讲证据的。”慕成凰虽然不是爱惹事的性子,可武昭仪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若是再不出面反驳,岂不是将这个买题的标签贴在了自己身上。
武昭仪挑眉:“还需要证据吗?若是你没有嫌疑,皇上为何会召你前去,你之前,也是承认过,自己考试前便读过竹书纪年的,皇上取消了你和成欣的策论成绩,却是看着你也没什么脾气,自然是做贼心虚了。”
“昭仪娘娘,当日,被召去的,可不止成凰一人,而且,父皇做出的决定,自然有父皇的道理,成凰怎会有怨言。”和武昭仪那冷嘲热讽的口气相比,慕成凰的语气总是淡淡的,也听不出来一丝的生气,毕竟这是在太后面前,慕成凰知道,太后素来喜欢像长公主那样多才多艺,温柔娴静的,多才多艺她怕是做不到了,温柔和娴静倒是可以勉强装一装的。
慕成欣拉了拉武昭仪的衣袖,只想让母亲不要再说下去,毕竟,谁参与的买题的事情,她自个儿心里头是极为清楚的,武昭仪却是以为自己的女儿不想节外生枝,心里头却是愈发想要替女儿出这口气了,可武昭仪不会像李昭媛那么蠢笨,那日看戏的时候,因为熹妃专横引发了九公主的哮喘的事情,且看着李昭媛嘴上厉害,可实际上,还不是没有讨到好处。
更何况……
武昭仪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裴太后的反应,只见着裴太后神色犹如方才一边,淡定得似乎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自己再争辩,也讨不得好,索性一甩袖子:“清者自清,若是没做过,自然不怕人说。”
“昭仪娘娘说得好,”慕成凰将目光投向了脸色微微泛白的慕成欣,“好一个清者自清。”
“你们闹够了没有?”裴太后终于发话了,慕成凰和武昭仪忙是起身跪下,一一请罪,裴太后只是微微抬了抬胳膊,示意她二人都起来,“终究是一家人,成凰半年前还颓了一阵,如今功课倒是没有落下,成欣差点能进前十名的事,就不要再多说了,国子学笼统就二十来个学生,”裴太后说完,武昭仪只是将头低下,十分谦逊地回了一声“是,”裴太后又看着慕成凰道:“成清在国寺总是在哀家面前夸赞你宫里头的花儿有多好,说得跟天上有地上无似的,改明儿,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一观。”
裴太后这句话,也分不清是说的客气话还是当真,可慕成凰早就想到了,如今她在宫中无依无靠,既然费尽心力父皇也不对自己上心,那便只能仰仗太后了。
“也是巧了,成凰也正是这样想着的,此来正是将宫中生得最好,最为剔透的一盆玉色丽格海棠给带来了。”慕成凰说罢,便是让文枝将那青山花盆端了上来,一臂高的玉色海棠开得正是灿烂,那一朵朵剔透的花儿当真犹如那碧玉天成的颜色,饶是惹得众人惊叹,长公主亦是殷勤地亲手接过花盆放在那长条桌上,指着其中开得最是娇嫩的一朵道:“太后快看,这朵当真是开得极好的。”
裴太后先是嗔了一句:“这么重的花盆,让宫女端来就好了。”继而才是倾身看来一眼,笑道,“极好。”
这盆玉色的丽格海滩个,自然就是之前赵美人想尽千方百计,又是送花盆又是开诗会也想要去的那盆,慕成凰自然知道,裴太后见多识广,宫里头想要什么没有,那配殿里可都是供着一尊玉佛呢,一盆玉色的丽格海棠顶多也就看个新鲜,可一来,也算是表了慕成凰的心意,二来,也是断了赵美人最自己这盆宝贝的念想。
赵美人见了,神色果然是有些尴尬,一边眼睛落在那娇艳动人的海棠花都挪不开了,一边又是柔柔地道了一句:“五公主真是有孝心,这盆玉色海棠,臣妾亦是看着极为喜欢,五公主真是出手大气,记得臣妾之前办海棠诗会的时候,五公主可是借了臣妾不少海棠花作陪,”说罢,又是掩着帕子做惊乍状,“呀,不过当时可没见到这盆玉色的丽格海棠个。”
“当时,这盆花还没开,就不拿出去献丑了。”慕成凰怎地会读不出赵美人心中的期待和欣喜,皇上宠爱她,她又自持貌美多才,日日恭顺,哄着太后欢心,想着太后不过瞟了一眼,定然不是最为钟爱的,寻思着,能让太后借机将这盆花赐给了自己,也断了自己对这盆花的长相思。
美人爱花,求之不得,亦如才子爱美人,心如猫爪,赵美人此时的心里头正是痒着呢。
虽然都是大家轮流观看,可赵美人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滔滔不绝的赞美,裴太后一下便看出了她的心思。
长公主觑了一眼这赵美人,便是对着裴太后道:“这当真是一盆添福添寿的好花儿呢,养在寿康宫里定能带来喜气,往后,成清可是每日都要过来看看这花的。”
长公主一语,便是让赵美人不好再作态了,人家都说,这是给太后添福气的,还说每日都要过来看花,慕成凰亦是笑盈盈地接过话头道:“太后喜欢便好,虽然不是最名贵的魏紫姚黄,但摆在宫里,能够稍稍解太后的烦忧,让太后看得舒心,才是这花的福气呢。”
长公主一言,慕成凰一语,裴太后自然知道意思,只是让顾嬷嬷进来,将这花好生收了出去。
时候也快到中午了,众人说话也说了好一会儿,人多烦闷,裴太后喜静,自然也不会留着用午膳,于是大家都识趣地接二连三的告退,武昭仪带着慕成欣是最先走的,原本在寿康宫里头还能保持着和颜悦色的,一出了这门,连便是耷拉了下来,慕成欣小心翼翼地跟在武昭仪身后,武昭仪走得极快,她有时还需要小跑两步才跟的上。
转过了这长长的长街,周围也鲜少有宫人走动,武昭仪突然顿住了脚步,又屏退了跟着的宫女,只留下慕成欣道:“成欣,母亲问你一事,你必须要说实话。”
慕成欣听了指尖都凉了,心里忐忑,想着难不成母亲还是知道她从慕成瑶那儿要考题的事情了?心里头虽然没了主意,可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一下。
武昭仪四下看了一眼,问道:“成瑶考场晕倒,可是和你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