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段时间以来,慕秦易已经无比地相信慕成凰在许多事情上的判断,和郭天离想得一样,慕成凰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宫里头的小公主了,如今的她,文韬武略,心中自有一番宏图,若非她是女子,慕秦易还当真会想让她来当自己的军师,从她刚才回答郭天离那个难缠的问题便是能看出,慕成凰的机敏非同常人。”
“若是碧落当真跟着他,到时情有可原,毕竟,听沈珂之前的说法,这向云衫突然的消失本来就十分诡异,若是有郭天离相助她离开,这到时说得通了,只是,这向云衫,不对,如今,应该是唤她自己真实的名字碧落了,这碧落跟着郭天离,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毕竟,郭天离本身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他为了得到母亲,不惜牺牲万千大顺士兵和所有天池国百姓的性命来看,他绝非一个会保护碧落的人,他们两人之间,肯定不是完全的忠诚,只要稍加离间,怕是两人之间的联盟,就会立刻分崩离析。”
慕成凰说完,又是浅浅一笑,像是有几分的不好意思,对着慕秦易道,“当然,这只是我随便想想的事情,具体如何做,自然还是要看你。”
“为何非要看我?”慕秦易顿了顿,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之前的一些事情,语气充满了安慰地道,“我知道我之前对你总是过于保护,不喜欢让你参与那些事情,当我错了,是我,是我鼠目寸光,没发现大顺的五公主竟然如此心怀天下,敢为人先,可好?我都道歉了。”
慕秦易终究还是虚弱的,他还没说完,片刻便又是大喘了一口气,慕成凰哪里还顾得上和他掰扯那些之情的琐事,只是安慰他道:“便是知道你只是担心我罢了,你如今伤着,到是也有好处,可以多休息休息,这几年来,你都过得太紧绷了,你瞧瞧你这头发,都白了两三根了,要不要我替你拔出来。”
慕成凰一边说,一边替慕秦易挑选着头上的白发,慕秦易轻轻地牵过她的手,阻止了她:“不必麻烦了,我过去,听军里头的老军人说过,这白头发,是越拔越多的,想来之前是因为没有你,你不在我身边,思念成疾才会生了白发,如今你又回到我身边了,过几日,这便会好起来了。”
虽然被慕秦易阻止了,可是慕成凰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慕秦易的白头发,似又多了许多,她微微蹙眉:“你也是不懂得如何照顾自己。”
慕秦易轻笑:“说得好似你懂得照顾自己一样。”
“你我一样,”慕成凰顺势趴在了慕秦易的怀里头,鼻腔里是慕秦易身上的青草香气,充盈在她的心房,“你准备什么时候主攻京城?”
慕秦易深吸一口气,暗自用内力来调整自己的气息,使得自己不用那么难受,喘不上气。
“这便是看郭天离的诚意有多少,虽然我不大喜欢趁人之危,可是也是睚眦必报的,我不是以德报怨的主,这件事,慕高贤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既然他这次敢惹到我的,多少人让他付出些代价。”
慕成凰知道慕秦易的意思,也知道之前慕高贤是如何惹到了慕秦易,虽然慕高贤和慕秦易的结盟从一开始就必定伴随着联盟的瓦解和信任的破碎,却怎么也不能出现在那种关键的时候。
只能说,慕高贤可能还是因为之前的刺杀事件着急了,原本慕秦易只觉得那次的刺杀事件是和慕高贤有关,最多,也就是慕高贤纵容手下的人去做,却没想到,慕高贤居然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看来,那行刺的婢女,多半便是慕高贤指使来的了。
瞧着这慕高贤急不可耐的样子,生怕慕秦易查出了这幕后的事情,会拿他自己怎样是,所以索性先下手为强,这也算是慕高贤的作风,只是这慕高贤也是拼命,丝毫不管,实际上他的岭南军队已经是一个青黄不接,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空壳子了,这军饷带了不少是不错,可三十万人的口粮,加上这沿线都是战乱,粮草吃完了,就得在当地买,当地能买到的粮食,比不得之前的好不说,价钱都翻了几番,这银钱,可不是一下就花得精光。
加上慕秦易在江南从中作梗,慕高贤并没有从沈家得到多少好处,那么几万两的白银,还不够三十万的岭南军三天的伙食,对于家大业大的沈家来说,也不过是出了一点小血而已。
如今的岭南军队,看似声势浩大,直接逼进慕向白驻守的京城,可是这能否攻下来,还真是一件难说的事情,尤其是在慕高贤马上就要中毒而亡的情况下。
“我想放点消息出去。”慕秦易突然抿了抿嘴,眼神里全是睿智,若是骆平或者百步杨看到慕秦易这样的眼神,必定会觉得王爷肯定又想到了什么聪明绝顶的办法,可是偏偏,慕成凰却只从慕秦易的这个眼神里读出了万千的狡诈,这厮,一定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另一边,岭南的大营,外头看似巡逻严密,人来人往,可是里头却总是暗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洪流,每个人似乎都带着无比的警惕,总是忍不住互相盯上几眼,像是下一秒,这人就会在人流中突然消失一样。
时不时还会看到有那么一群人押送着几个头发凌乱,满身泥泞,全身疲惫的逃兵从军营的大门走过,只要有这样的一队人马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自然而然地被这些人吸引,纵然领兵的将士都不准这些人多看,可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你不让看,还不准用余光瞟上几眼吗。
只要瞟上了几眼,大家又纷纷用眼神来交流,似乎都在说,这些被抓回来的逃兵,只怕又都是难逃一劫了,不过就是前几天的时候,一共都抓了超过一千的逃兵回来,就在某一天的时候,少都督还特意喊了所有人来看,看着这一千人被一一斩首,以儆效尤,来震慑大家,打消其他人逃跑的打算。
虽然这样做之后的一两天了,逃兵数量明显地减少了,可是没过几天,这人反倒是愈加多了起来。
有些人被抓回来之后,居然还拿出来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有的会说自己家里头的老娘没人照顾,不得不回去,这便是算了,还有人说的理由更是让人气愤,比如有的会说这军营里头都已经没粮食了,每日都只能喝米渣,这样下去,的确是想跑都没力气了,还有更气人的,便是直言说着慕高贤的岭南军是斗不过慕秦易的,与其坐着等死,倒不如等着慕秦易还没来的时候,就先去活命算了。
这种自降士气的人,慕优每日总会遇到那么几十个,真是恨不得遇到一个就杀一个,遇到一个就杀一个,可是此时却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自从昨夜开始,父亲就开始莫名地吐血,加上昏迷不醒,已经躺了整整一夜了,请了军医连夜整治,也看不出结果,这补药倒是开了不少,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气得慕优又是想要直接斩了那些军医。
也是没办法,那些有本事的军医早就跟着那些逃兵逃出去了,又或者是被抓回来了,跟着那一千多人一起被处斩了,弄得现在,连一个能够对父亲的病对症下药的好大夫都没有。
不过慕优已经派人出去寻找了这十里八乡有水平的大夫,就算是赤脚大夫,没有朝廷认证的,只要能看好病,也要让人请过来,经过他一一问话,去给自己的父亲整治。
外头,慕强送走了前来整治的最后一个大夫,小心谨慎地禀报入内,见着慕优的脸上没有几分好颜色,等了许久才是敢开口说话道:“大哥,最后一个大夫也走了,还是束手无策。”
慕优心中似乎有其他的心事,没有听到慕强的禀报,慕强见状,便是又说了一句:“大哥,大夫已经……。”
“我听到了,”慕优极其不耐烦地道,“还有,谁允许你喊我大哥的?这是在军营里头便是要有军营里头的规矩,父亲之前,难道没有教过你吗?如今父亲病重,肃亲王下落不明,我代理挂帅,按道理,你应该叫我主帅才是,你这一声大哥,未免,喊得也太过亲密了吧,这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之后会因为兄弟的情谊纵容你做些过火的事情,怕是不好。”
“大哥言重了。”慕强很想解释,自己绝对不会利用这层便利去做什么,可是抬眼便是对上了慕优严肃的目光,忙是禀手迎合了一句,“大哥说的是,不,主帅说的是。”
慕优无心多去理会慕强,心里头全被刚才听到的消息给塞满了,他缓了口气,让慕强退下,独自看着手边的那一张信笺,虽然不知道这信笺是谁送来的,可是这上头说的关于自己父亲的事情,却是毫无差别,甚至连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吐,症状如何都十分清楚,这信笺最后一句写的,却更加诱惑力。
父亲已经快要不行了,自己可以选择救他,可是救他能如何?父亲继续当主帅,继续让父亲信任自己的庶出的弟弟,还是,选择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