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整洁,张铁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别扭,手足有点无措。王建涛搬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来,就和那小伙子一块寻找着记录。昨天由于下了隔道雨,平川那里上车的人很少,到他们这里下车的人就更少,他们俩忙活了半天,只查到有两个人在龙马镇下的车,而且这两个人王建涛都认识,是乡政府的采办员,到外地采办东西去了。
“就这些吗?”张铁山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就这些,这车票都有存根的,错不了的。”看见张铁山很焦急,王建涛有些同情,只好说道:“我给你留点心,有什么情况就通知你。”
张铁山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汽车站,他一路上不言不语,一路狂奔,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想找一个地方来舔舐自己的伤口,也想找一个地方来发泄这心头的狂怒。平常时候,也许家是最温暖的港湾了,可现在妻子下落不明,让这个地方变得毫无生机,而且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家中老人那询问的眼神,和孩子们满脸的期盼。
他漫无目的的游走着、徘徊者,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那么无所谓了,刚才到车站去询问只是支撑他自尊心的一个理由,其实他早就知道是不会问出什么的,即使有很多人下车,难道自己还去一个村一个村去打听吗?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又有一个念头想黑暗中的闪电一样,撕裂了他那已经混沌的大脑,海珍会不会去相邻镇子她堂姐那里去了?
有了这个念头后,张铁山马上收拾好心情,又像是上满发条的闹钟一样,生龙活虎起来。他碰到一个村里的熟人,托他带了个口信给自己家里,说自己到大姨家去一趟,叫家里人不必惦记!。尽管他今天受到这么多的煎熬,尽管他连午饭都没有吃,尽管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可他像充满了希望的帆船,又带着满腔美好的愿望出发了!
等张铁山到了他大姨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表哥建成两口子在田里还没有回来,铁山他大姨正在做晚饭,见到铁山在这个时候神色匆匆的到来,吓了一跳,以为是妹妹或者妹夫出事了,妹夫那几年老是七灾八难的,没少让人担心。
铁山他大姨也有快六十多岁的年纪了,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梳了一个光光的纂,一张方脸上爬满了皱纹,牙齿也掉了好几个,说起话里有些跑风,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衫,黑裤子,自家做的鞋子,但老人家精神头挺足的,除了牙口不好,到时耳不聋眼不花的。
老人家赶紧给铁山倒了一碗水,担心的问道:“铁山呀!你现在过来,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看到大姨提心吊胆的样子,张铁山心里有些自责,唉!要是自己有办法,真不想麻烦大姨,这么大岁数了,还得为自己担惊受怕的,可要是不说,自己这趟不就白来了。
他吞吞吐吐的说道:“大姨,不是我爹娘的事,是我媳妇。”老太太听了又是一惊,“你媳妇,能有什么事,难道她偷人养汉子了?要真是那样,我去给你教训教训她,不守妇道的女人,就是她再好,咱也不能留她。”老太太说着说着竟然生气起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大姨!你听我说完。”于是张铁山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都仔仔细细的向大姨说了一遍。“那你娘知道吗?”铁山姨继续问道。“还没来得及说,回家后知道海珍没回来,再加上孩子们直哭,那时候头都大了,就赶紧跑回车站问了问。”张铁山向大姨叙述了一会儿,显然已经冷静下来,恢复了理智,头脑逐渐的清晰了。
“傻孩子,那你到这时候还没吃午饭吧!”铁山姨心疼的说道,紧忙从锅里拿出三四个白馍,又炒了一碗鸡蛋端过来,看着张铁山狼吞虎咽的开始吃,这才开口说道:“慢点吃,我去建设家去一趟,看看建设家的知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完就迈着碎步,急匆匆地走出门。
建设家的有些沉默不语,这门亲事毕竟是自己说的,有好几次自己回娘家的时候,就听母亲常常念叨:你堂姨财迷心窍了,把女儿们都当成了摇钱树,成天价念叨着海珍的婚事真是亏大了,没给自己挣多少钱,而且母女俩又长年不见面,不如让她回来之类的话,我还说了她几次,你可别动那歪心眼,你闺女的婚事可是我闺女做的煤,要是你不做好事,那我闺女不久被夹在里面了。再说了,海珍的婚事可是你们全家都相看了,都点头通过的,现在说这话,真没脸!
想到这里,建设家的心眼一动,以前当她们就是说说,难道这次是来了真的?可这些话她可不敢明说,脸上恰如其分的露出了焦急和疑惑,嘴上给出着主意:“三婶子,你先别着急,海珍妹子这人你们是知道的,没得挑。就是我姨那人事多,要不明天再让铁山兄弟去一趟他丈人家,看看海珍在不在?要是在,就领回来;要是没在。再听听他家怎们说,咱们再商量对策!这也许是咱们瞎操心,说不定是小两口闹别扭呢?只要他们见了面就好办。现在咱们是一点也帮不上忙,也不好贸然都去吧!”
铁山姨想了想,也觉得侄媳妇的话有理,也许是出了什么岔纰,说不定什么事也没有呢?可她心里又隐隐的有些不安,老人家经历过旧社会,见过那些旧社会“放鹰”的人,都是一些长的如花似玉的女子,嫁给一些讨不上老婆的人,家里收取了彩礼后,在几个月到几年后,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又颇有一些手段,再一次榨干男方的钱财后,就会逃之夭夭,不会回来了。
老人家猛地眼眉跳了两跳,心中不由得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外甥碰到了这样的女子?她再也坐不住了,也没听清建设家的再说什么,就深一脚浅一脚得急忙走回家。
这时天已经全黑下来了,她的儿子建成一家子已经都回来了,正在和外甥铁山聊着天。铁山显然填饱了肚子,神色好了许多。建成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他媳妇也是本村人,家里有一个十二岁的儿子和八岁的女儿,小日子过的挺滋润的。
“铁山,听我说,你媳妇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什么没有?”铁山姨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问道。
张铁山不解的挠挠头,“没!什么也没拿,就我给了她十元钱。她娘病了,总该有所表示吧!”
“那她偷着拿了什么没有,你们家存着钱的没有,支票还在不在?”老人又急切的问道。“在啊!娘昨天还拿出来看了看,在哩!”接着他也听出了大姨话中的含义,心里一着急,说话就有些不流利,“大姨!海珍可——可不是那——那样的人,她都跟我十来年了,她这人我是了解的,要——要是那样的女人,还——还跟着我受——受这么多年的穷,要跑,就——就早跑了。”
铁山姨仔细一想,觉得也有些道理,一下子心乱如麻,坐在地上抹起眼泪来,“我那老妹子啊!你大姐也是为你好,这才跟铁山张罗了这门亲事,要是铁山媳妇家有什么变故,这可把我们坑死了,啊!啊!”铁山一听大姨的哭喊,一张脸涨得像猪肝色。建成家两口子急忙拉起自己的老娘,“娘,你这是在干什么?铁山兄弟正着急呢,你还这样,不是明摆着给人家堵心的吗?这样吧!明天我和铁山兄弟去一趟平川县,再去看看情况!”
铁山姨一听儿子说这个话,这才放下心来。不是她自夸,建成这孩子从小就胆大心细,遇事不慌张,有他跟铁山去走一趟平川县,事情准能弄个水落石出。
第二天正赶上九九重阳节,可他一家子早已没有了过节的心思,一大早,铁山和建成就上路了,两人把种种可能遇见的情况商量了一下,一路无话,到了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就出现在平川县会昌乡上,简单的吃了一些午饭,才向二十里铺走去。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将是怎样的一场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