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走?去哪儿?”听了家兴的话,我感觉颇为诧异。他今年刚好该高中毕业,应该是去读大学才对。
但是去读大学的话,即使是去京都,离家都根本算不上远。而且,那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显得如此惆怅。
家兴叹了一口气,说:“我要出国了,去法国念书,三年之内不准回国,只有彻底完成学业之后才能回来。”
“为什么是去法国?你不是想学……”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家兴打断了。
“世宁哥,这不是我自己决定的!”
我惊讶地望着他。记得我们之前聊过,毕业之后,他是想在国内读大学的,而且,家兴想学的是生物工程,跟我一样,他对金融商务也没有多大的兴趣。
与我不同的是,我仍然选择了家人希望我选择的专业,而家兴小小年纪,却早早地就开始为自己的理想做准备了。我一直觉得家兴比我强,因为他至少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所以,当我听他说要去法国的时候,才感觉如此惊讶。
“为什么?难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家兴点了点头,说:“你走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家族里的子女,有不少都接到了出国的指示。这是没得商量的,是学校、专业,一切都给安排好了的行程,只能去,没有其他的选择。这是二伯的决定,没有人能够忤逆。”
我觉得惊讶,二叔?二叔掌了家之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把家族的子女全部都“流放”到国外吗?
这个家,似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大家……都要到国外去吗?”
“不是的,只有一部分被要求立刻准备出国,我们家,大哥不用走,我和白玲要去法国。四姑姑家,佳茗、佳慧要去澳洲。还有二爷爷、三爷爷家的哥哥姐姐们,也有不少要出去的。”
我们的家族是很大的,除了我爷爷这一支,还有二爷、三爷家。而我父亲这一辈,有兄弟三人,姐妹一人,除了我是独子,其他人家都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子女。父母生我较晚,所以,我并不是家中长子,叔叔姑姑家的孩子,好几个都比我大。我听了听,这些即将被遣出国去的,似乎正好是我们这一代的子女中比较弱的那部分。
就拿三叔家来说,三叔有二子一女,长子陆家骥,次子陆家兴,小女陆白玲。这三个孩子,除了家骥堂哥性格比较强势,能力也比较出众之外,家兴堂弟,白玲堂妹,都属于性格比较柔弱的。
“那,二叔家呢?”家兴的话中,完全没有提到二叔的子女。
“二伯家的憬明堂哥、憬平堂哥、雪芝堂姐,都不需要走,他们都会留在家里的。”
果然还是二叔的意思。当然,二叔家的三个孩子也是全家族中最强悍的,陆憬明、陆憬平、陆雪芝,从小到大,全方位都很优秀。他们也是最看不起我的人,经常嘲笑我,我们一直以来都处不好。
这是为家族清理拖后腿的人的意思吗?可是,那么着急地把他们赶到国外又有什么意义呢?三年不许回家又是什么道理?
不过,说到最后,再怎样送到国外,也是家里给经营安排好一切的,直接被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的,还是只有我一个。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父母至少还都健在,而我的父母,这世上最关心我最爱我的人,却在这里化作了冰冷的墓碑。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感觉自己的问话也显得很无力,因为我了解二叔,他一向都是说一不二的,我父亲去世之后,家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违抗他的权威了。
家兴摇头道:“我也求了爸妈了,跟他们说我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我会考京都的大学,反正也离家挺远的,不一定非要国外那么远吧。但是爸妈不同意,这一次他们态度特别坚决,我都快不认识他们了。”
我听了有一些吃惊。二叔是个非常强势的人,我从小就怕他,他做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三叔的性格并没有那么强势,他虽然也不喜欢我,可他给我的感觉,并且没有二叔那么可怕。这一次,他也变得那么强势了,让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自从我父母离世,好像一切都变了。我没有人可以倾诉这些,也不知道可以去问谁,这到底都是怎么了。我望着父母的墓碑,心思纷乱。
就在这时,我忽地心念一动。
现在的我,跟数月之前有了一些不同,我可以看到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知道了这世上还有一种人类看不到的东西可以操纵人心。我忽地一惊——难道我家里的人们,也都是在怪的控制之下,做出了这种种绝情的事情吗?
那么,如果可以把这些怪消灭呢?是不是他们就可以找回迷失的心,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漠无情?
曾经在夜市的街头,我用丽卿给我的打火机烧死了一只叫作“失心嗔者”的怪,那个被寄生的人马上就放下了屠刀,打消了攻击我的念头。怪对人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果家人的身上都寄生这这样的怪,我一定要努力把它们消灭。哪怕会是言非那样强大的怪,我也要跟它们斗争到底。
我与这些亲人们素日并不亲厚,可我们毕竟血脉相连,我不希望看到他们在怪的控制下变得越来越黑暗,而那样的人,最终会为自己的人生酿下深重的苦果。
而且,从最现实的角度来说,如果可以除掉这些怪,没准他们会改变主意,不再硬逼着堂弟堂妹们出国去。家兴倒还好说,就是那边安排的专业不喜欢,但只要自己努力,还有很多改变的办法。而且他马上就十八岁,算是个“成年人”了。可是他的妹妹白玲,今年才十四岁,到了那边也只是上高中而已。一个小姑娘,就这样被丢到异国他乡,真不知道三叔和三婶是怎么忍心的。
转念之间,我不自觉地打开了内在之眼,用它审视了我的堂弟陆家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