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一愣一愣的。确实,运气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很多人羡慕别人的成功,总是说:“他的运气可真好!”而对于自己,总是惆怅幸运女神从不光顾。
我就是属于那种没什么运气的类型。
从小到大,那些突如其来的好运从来没有落到我头上过,所以需要赌点运气的事情,我从来不敢轻易尝试。我打牌几乎没有手气特别壮的时候,抽奖连牙膏都中不了,彩票就更不用买了。一直以来,我都把自己当成被运气之神抛弃了的人,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也许有人会说,你可是出生在一个很大的家族里,家里有钱,相当于衔着金汤匙出生的,还能说是运气不好吗?
确实,当我懂事了,发现还有许多跟我同龄的人是连饭都吃不饱的,这时候我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不安感。我想,我这样子被运气抛弃的人,为什么却能生活在这样一个富足的家庭里,吃穿不愁呢?
因为一直感觉自己运气不好,所以这出生上的运气给了我很大的心理压力。在我的眼里,运气是一种高度珍稀的东西,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运气,意味着你无需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换句话说,也就是白给的。然而,天下无免费的午餐,不是用自己的努力挣来的东西,总觉得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十分危险。
我感觉,人生中可能有一双冥冥中的手在支配着,让你维持着收与支的平衡。人生的付出和获得应当是大抵相当的,才能使人生的道路保持最基本的平安和遂顺。我把自己的运气不好归结为可能是前世欠了什么债,所以今生一定要谨小慎微。我倾向于付出比获得多一些的生存状态,这样子,至少获得的每一点东西都是我应该得到的,可以让人觉得特别心安。
古人就曾说过,吃亏是福,德不配位必有灾。如果人处在一个自己未经努力就攀上的高位,例如买官,例如剪除异己而得来的地位,而不是自己通过一步一步的积累获取,往往会招来意外的祸患。地位越高,摔得越狠。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一向不太介意吃点亏,反而很畏惧突如其来的幸运。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吃点亏在我看来是攒福报的事情,有利于维持人生的收支平衡。
不过,就算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我,今天还不是一样地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吗?
所以,当我听说“谜”是贩售运气的,我本能地就觉得这并不是一桩好买卖。
而且,运气怎么贩卖呢?这是说有就有的吗?如果没能把握住,最终失败了,又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们跟随青年走进了左手第三间的业务办理室。
房间很小,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大橱柜,桌子靠墙立着,案头放着整整齐齐的一排文件盒。
接待员是一个年轻的肤色苍白的帅哥。
我们进去的时候,青年已经和帅哥谈了一阵子,正在帅哥的指引下往一叠文件上签名按手印。青年根本没有察觉我们的进入,而那个苍白的男接待仅是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就继续与他的客户谈话了。
“这个手印按好之后,我们的协议可就成立了哦。本店是不允许悔约的,您需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青年毫不犹豫地拿过纸张,在对方指示的位置坚定地按下了手印。
“好的!”帅气的接待满面笑容地说,“欢迎您成为我们的新客户,现在,我就去为您取您需要的商品。商品质量您可以放心,按照协议上约定的,商品的使用期限是一年,在这一年期间,无论您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来本店获得免费的咨询帮助。您的履约期限是三年,三年期满,如果您的任务失败的话,就需要回到本店支付代价了。”
“现在,真的不需要支付任何钱款吗?我听周围的人说了,贵店的福神真的非常管用,难道我就可以这样把它拿走了吗?”青年有些不能相信。
“是的,现在不需要支付任何代价,请您放心使用。但是,本店的例行诚恳劝告是,只有运气是不够的,请您务必尽心尽力,好好把握。祝您成功!现在,请您稍候。”
说完,接待就拿起青年的协议,站起来开门出去了。
不多时,接待就转了回来,手中的协议没有了,换成了一只小小的红木匣子。
木匣打开,里面有一条黑色橡皮绳系着的银制坠子,看上去是颇为前卫的设计,有点像藏饰精品店里卖的那一种。
“这是……”青年看上去有几分疑惑。
“这条链子,请您佩戴在身边,一年之内,不要离身。这是一件法器,会给您带来您所希望的好运的。”
青年迟疑了一下,就把链子接过来,解开橡皮绳上的金属扣,把项坠戴在脖子上。
“这样……就行了吗?”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以了。”接待员微笑着说。
我知道这其中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所以在青年把链子拿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凝聚了精神,打开内在之眼,观察着他。
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观察人,因为如同猜测的那样,这个青年的身上,果然早就已经附着了一只形状丑陋的怪。
对于多数人身上都会存在怪的事实,我已经接受了,所以也不再觉得恐惧和好奇。我甚至懒得花费精力去看他身上这只怪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属性,我只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他手中的那只吊坠上面。
当银色的吊坠挂到他脖子上的时候,果然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有一条条红色的丝线从吊坠中生长出来,轻轻地颤动着,仿佛昆虫纤长的触手。
红丝一共伸出了八条,紧接着,一个圆圆的身躯也从吊坠里硬挤了出来,原来那八条红丝竟是它身体上的八条触手。那东西的形状已经基本看得清了,长得很像一只长腿的大蜘蛛。
只是这细脚伶仃的大蜘蛛颜色是血红血红的,看上去颇为可怖。
一眨眼的工夫,“蜘蛛”已经钻进了青年的衣领。我现在的观察方式,即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得很清楚——那“蜘蛛”钻进衣服之后,在青年左胸心脏的位置站定了,忽然像融化了一样,渐渐变得扁平,最终像一个鲜红的纹身一样,烙在了青年胸口的皮肤上。